他紧跟着出了内室,却看到她拿着蒲扇,缩在小板凳上怔怔发呆,无视于面前的药罐子早已嘟、嘟、嘟的在冒热气——就快熬干了!
“夏姑娘!”他无奈地喊了声,从今天早晨起,她就神情恍惚,心不在焉。
“哦——”她慌忙去端药罐子。
“小心……”
“哇,好烫!”她痛得连连甩手,药罐子“啪”地摔在地上,裂成四五瓣,药汁混合着药渣流了一地。
“我,我……”她傻了眼,不知所措地原地站着。
“你进屋敷些清凉治烫伤的药,然后帮忙照看好那位姑娘,不用出来了!”他不忙不乱地吩咐。
“可是……”
“药,我会重新熬过!”
她呆呆地盯着他忙碌的背影,心头掠过一丝妒忌——他居然亲自动手煎药给她喝。
“你还愣在那干吗?”
“哦,好……”她飞快地蹿进内屋,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像是要蹦出来似的。
她烦躁不安地瞅着床榻上的可人儿。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忍不住伸指划过李悦姣好的面庞,即使在病中,仍然不减她的姿色。
她的泪潸然而下。
“别哭啊……”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声音虽低,却将她吓了一大跳。床榻上的李悦睁着眼正虚弱地瞅着她,“彤儿,我没事,你别哭……咳……”一口气顺不过来,她猛地咳了起来。
“姐姐!姐姐……你不要紧吧?”她急忙扶李悦起身,轻轻拍打她的胸口,却反被她紧紧攥住手掌。
“彤儿!”李悦的神智似乎清醒了许多,她紧张地问,“你为什么在这里?这是哪儿?”
突然间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难道自己又回到了皇宫?回到了栖凤阁?难道所谓的离宫,不过是南柯一梦?
“这里是少室山脚下的一个小镇,是谢大哥救了你……”
她松了口气。
不是做梦!她现在仍在宫外,她仍是自由的!只是……
“你怎么会在这?你、你应该在长安皇城内……”李悦瞪大了眼睛,沙哑地问。
李彤把脸别向一边,脸上表情复杂而多变,惊恐、悲哀、痛苦……甚至屈辱。
“彤儿,发生了什么事?”强烈的不安笼上心头。
李彤噌地站起来,远离床榻,漠然地退开。
“彤儿!”她掀开薄被,光着脚丫踏到冰凉的地面上。因为体虚无力,才刚一接触地面,腿脚便直发抖……
“你在做什么!”一声充满威仪的喝斥,震愕住李悦,等她反应过来时,已被一男子用力推回床上,牢牢摁住双肩,“你还要不要命了?!”
他的脸靠得很近,那是张卓然狂傲、不苟言笑的脸孔,五官俊秀,眼底隐有怒气。
她认得这张脸,认得这个人——他正是在驿站时,郤炀几次三番欲与之挑衅的妙手圣医。
李悦扬眉,骄傲的公主脾气油然升起,怒极反笑:“命是我的,要不要我说了算,关卿何事?”
那双眼,瞳仁中似有暴风卷起。过得许久,他冷冷一笑,放开她:“夏姑娘,麻烦把那碗煎好的药倒掉。”
李彤吓着了,半晌忙道:“谢大哥,你别……姐姐,谢大哥是个大夫,他救了你的命……”
“大夫治得了病,救不了命!”妙手圣医冷道,“命是她自己的,她若不想活,谁都救不了!”
李悦微微一震,心有所动。
他执意让李彤把药倒掉,她端着那碗药踌躇不决,李悦忽然说道:“拿过来,我喝!”
“姐姐!”
李悦招手将那碗药从妹妹手里接过,一仰头赌气似的将黑黢黢的药汁喝了个精光。
谢君恺冰冷的眼眸些微露出一丝暖意,他紧盯着她把药喝干,然后不动声色地取了空碗走出房间。
李悦虚软地躺在床榻上。
“姐姐……”李彤坐在床沿上,掏出锦帕替她轻轻拭干唇角的药渍,“你别怪谢大哥无礼,他其实……其实是个好人……”
李悦眼望窗外,谢君恺的身影隔着纱窗,隐约晃动:“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姓谢,名叫谢君恺,我可以向姐姐保证,他绝对是个好人,因为……”她眼睑低垂,白皙的脸颊忽然显出一抹绯红,“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奇怪于妹妹的异常反应,李悦陡然发现她的脸上竟露出许多女儿家的羞涩扭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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