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她还不到十岁,文好古来到了她家里,和她爸爸激烈地讨论着关于楼兰文明的种种话题。妈妈似乎在回避他们的讨论,而小女孩白璧就坐在他们旁边,一点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记得爸爸坚决反对再去那里进行考古活动,白正秋说话时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种恐惧,那种深刻的恐惧使得那一晚在白璧的记忆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是的,她终于记起来了,爸爸曾经说他去过楼兰遗址,一共去过两次,第一次是在白璧出生以前,第二次是在白璧出生后不久,而且第二次是和妈妈一块儿去的。
父亲一定留下了什么,她记得父亲有一大叠资料都放在家里,这些都是他自己个人抄录下来的,在她的记忆里,几乎每晚父亲都会拿出这些资料仔细地看着,然后再小心地放回去。白璧站了起来,来到另一间房间,这里放着一些旧家具,其中有一个大书橱,门关着,积着许多灰尘。白璧从来没有打开过这个书橱,也许是不愿再想起失去父亲的痛苦。但今天,她决心把书橱打开。
书橱打开以后,一股强烈的霉味让她别过了头去,过了好久,那种味道才慢慢散开。白璧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全是厚厚的资料,有手抄的,也有印刷品,很多很多,她花了很久才把这些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实在太多了,她粗略地翻了翻,这些资料的内容从旧石器时代到民国一应俱全,既有历史学的研究和古代文献抄录,也有考古发掘报告的复印件和文物的资料图片,还有父亲自己所做的一些记录和论文。要全部看完,恐怕要好几个星期都不止。
还好,父亲是按照地域分布把这些资料有序地排列的,所以,白璧很快就找到了新疆部分的资料。她发现这部分的资料相当多,也许父亲对西域考古特别有研究。在父亲保存的关于新疆各古代文明的资料中,又以楼兰的那一部分最多。白璧把这厚厚的一部分东西单独拿了出来,随手抽了几份资料看了起来,于是,遥远的罗布泊与楼兰渐渐地清晰了起来,如同那幅墙上的画,铺展在她的眼前——
罗布泊在若羌县境东北部,海拔780米,残存面积约2400-3000平方公里,现已完全干涸。罗布泊本是孔雀河的蓄水池。在孔雀河三角洲上,胡杨、红柳成林,芦苇遍野,聚集无数野兽和鸟类。早在公元前四五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已有人类定居。在孔雀河下游三角洲和罗布泊沿岸发现过许多细石器文化点。
中国汉文古籍早有关于楼兰的记载。在西汉探险家张骞的笔下,罗布泊叫做“盐泽”。后来楼兰国王暗通匈奴,刺杀汉使,汉派大将灭楼兰国,改其国号为都善。楼兰其实是一个城邦国家,这一点类似于古希腊诸国,而楼兰城为其首邑。直到魏晋时代,楼兰依然在文献中有着重要的地位。
楼兰国在汉、晋繁荣时期,绿野千畴,粮食自给有余;商道上骆驼队络绎不绝,驿馆旅客常满;寺庙钟鼓声悠扬,佛事频繁;中央政府派兵屯垦,管辖远近地区。但是,楼兰古国在经历了辉煌的巅峰后不久,也就是公元四五世纪,就渐渐地在史书中销声匿迹了,当玄奘西行路过此地的时候,发现楼兰已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大漠了。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楼兰就这样在人们的记忆中被遗忘了。
直到一千多年之后的公元1900年,这一年的3月28日,来自瑞典的探险家斯文·赫定正在罗布泊西部探测,他的维吾尔族向导阿尔迪克在返回考察营地取回丢失的镐头时,遇到风暴,迷失了方向。但勇敢的阿尔迪克凭着微弱的月光,不但回到了原营地摸到了丢失的镐头,而且还发现了一座佛塔和密集的废墟,那里有雕刻精美的木头半埋在沙中,还有古代的铜钱。阿尔迪克在茫茫夜幕中发现的遗址,后经发掘,证实就是楼兰古城。古城能重见天日,首先归功于阿尔迪克的发现。斯文·赫定在回忆里写道:“阿尔迪克忘记了镐头是何等的幸运!否则,我绝不能回到这座古城,这个给亚洲中部古代史带来新光明的重要发现,至今也许不能完成。”1901年3月4日到10日,斯文·赫定又来到这里,雇佣民工在楼兰城中随意挖掘,取得了大量汉五铢钱,精美的汉晋时期丝织物、玻璃器、兵器、铜铁工具、铜镜、装饰品,陀罗风格的木雕艺术品。具有极高史料价值的汉晋木简、纸质文书即达270多件;随斯文·赫定而至的斯坦因也在楼兰古城又发掘了大量文物,仅汉文文书就达349件,还有为数不少的癙卢文文书。大量文物特别是纸质文书能够保存下来,这与当地干燥的气候有着直接的关系,就像古埃及的沙漠中能够把四五千年前的宝藏给完整保存下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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