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生日快乐
出国半个月的老总终于回来了,过去汇报是必须的。他桌子上摆着我的年终总结报告,红色标注了一些内容,看样子是想跟我说点儿什么。我先下手为强,打开电脑说:“用这份PPT吧,数据更直观,我又更新了一些内容。”这是个小窍门,用PPT汇报要比用word文档汇报更有利,这东西天生就是为汇报设计的,里面无数扯淡用的小工具。老总没拒绝,那结果自然也就可想而知。最终,他只字未提那份报告里的红色数据,而是跟我说:“加薪会有的,当然,不会像往年幅度那么大,年终奖也不会少…..”他还说了很多公司的难处,但我记住的,也就这句了。回家,把这句转告叶子,果然她也开心,我甚至能感觉到她有种一下子放松的状态。毕竟是新到这家公司,也是第一年进入民企,很多事不确定,而家里就我一个人赚钱。
一个人赚钱是真的,但这事儿叶子可以说,我在家是很小心不提这茬的,怕她多心。更多的,我还是强调她的辛苦和功劳。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照顾天天是个很辛苦的活儿,不但要筛选出最适合他的培训学校,还要带着四处奔波,公交地铁的。对于理想是独立成功女性的叶子而言,尤其辛苦。有时候,她实在扛不住了,会跟我吵,说:“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凭什么为了他牺牲自己?”我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但也是气话,只好苦笑着宽慰:“谁想要呢?我也不想,但有什么办法?我倒是想我回家来看孩子,让你出去工作,虽然我做得没你好。”她又不愿意了:“那赚钱养家的压力不都到我头上了?”“好吧,那现在不是在我头上吗?”我说:“互相体谅吧。”有些事儿就是命,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我俩做得当然不算完美,但已经很好了,至少,尽心尽力了。
我好像总是在抱怨叶子,嗯,其实也只是在文章里,毕竟,我心里的难过也需要发泄。现实中,我抱怨她的次数并不多,因为知道她的不容易,也知道她对我其实不算坏,只是,有时候她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昨天中午回家,她烧了天天爱吃的鱼和鸡,还用雪菜烧了一盘肥肠。我边吃着米饭,边大口吃着老家婶子快递来的香肠,那是她特意给我做的,最近三年年年都快递,今年这份也是昨天上午刚收到,而我喜欢老家的咸香味道。“你怎么不吃肥肠了?”叶子突然问我。我才反应过来,那肥肠是她特意给我烧的,她和岳母都是不怎么吃这东西。赶紧吃了一大口说:“这不吃呢嘛。”她不怎么吃韭菜,但会给我们买酒菜和饺子皮,让我自己包着吃,还会偶尔给我买猪头肉,虽然她对那东西同样一口不吃。
难得天又出太阳了,早上岳母吼着让我晒被褥,把床单也洗了晒上。她的嗓门很大,金山话我至今听不太明白,有时候听着像训斥,但却也知道,她跟叶子一样,同样是有口无心那种。被褥晒好,开始喝粥吃紫薯。紫薯是岳母买了煮熟的,她知道我喜欢吃。老人一边在给天天洗衣服,一边吼着:“就那点粥,你自己吃了就好了,我们一会儿自己会弄吃的。”嗯,我知道这是个好人,虽然我有时候也很烦她,但我也还是会去给她和叶子买肉包子和肉粽,而自己喝粥。基本上,这个家里就没有一个人,是会说好听的那种,都是愿意多做少说。天天早上起床了,在刷牙,含糊不清地跟我说:“爸爸讲壮壮拖延的故事。”叶子比他起床更早,穿着睡衣在厨房给他包馄饨。“你披件大衣吧?”我说。她回:“不用。”我起身把阳台上的窗户都关上了。
昨天下班回家,看到家里那点有限的空间,又变了模样。柜子和几个储物架换了位置,空间显得大了一些。叶子爱整洁,她总是习惯性摆弄家里的物件儿,收拾得整整齐齐。这点我正好相反,习惯了乱搭乱放,毕竟,在我的所谓原生家庭,也就是我父母的那个家里,一直也就是这样。有时候也庆幸,我母亲去世得早,否则真要来看孩子,估计能跟叶子打起来。这不全是南北差异,还有城乡差异,好吧,虽然叶子家严格来说,也是乡下。她会给我买香水,虽然我也很少用。就连我主动要求她买的雪花膏,我都只有天气很干燥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涂抹。嗯,我一直叫它雪花膏,虽然它好像有了新的名字。这东西我钟情于小时候就耳熟能详的便宜品牌,比如美加净或者隆力奇,叶子最终还是随我去了。
“只有好好学习、不拖延的小朋友,才可以买奇幻陀螺。”天天看着电视,跟我说。我知道他的小心思,但没说破,附和着说:“是啊,壮壮老是拖延,就不能买了,还有不专心吃饭的光头强。”他赶紧大口吃了一个馄饨,然后跟我说:“光头强不好好学习和吃饭,头发都掉光了。”我说:“是啊。”他又疑惑地问我说:“为什么光头强小时候有头发?”好吧,这是动画片的问题,熊熊乐园和熊出没里的光头强形象差别太大,让天天糊涂了。“他小时候不叫光头强,叫强强。”我解释道:“那时候他还是个好孩子。”看天天还要问,我赶紧打断他:“好好吃饭。”他用大勺子喝了口汤,然后用小勺子舀馄饨吃,已经吃了大半碗下去。我在沙发上看短信,第一条祝我生日快乐的是建行,这不奇怪,我工资是发到建行。第二个是招行,我用它们家的信用卡时间最长。至于我还房贷的工行,却一直没有消息……
看着煮好馄饨转回卧室的叶子,我说:“昨晚上从健身房回来,看到冰箱里的肥肠,我嘴馋了,又吃了两块儿。”
她没说话,但好像是笑了。
河蚌赌徒 2019年1月18日
人生几何:像孩子
那是一个普通的晚上,叶子在按照图纸装网购回来的衣柜,而我在教天天英语。叶子刚动过手术的肩头,还裹着纱布,在灯光下很是刺眼。我终于坐不住了,走过去说道:“我来吧,我看了一会儿,学会了。”叶子头也不抬地说:“你来什么你来?我都弄得差不多了。”碰了一鼻子灰,我灰溜溜地回到天天的学习桌边。小家伙却有样学样,也跑到叶子边上,舒展着小胳膊小腿儿要帮忙。叶子对他比对我要客气得多,说:“别捣乱,回去学习。”完全没有讨人嫌觉悟的小家伙,又在那儿磨蹭了一会儿,才满脸笑容地回来了。“英语就学到这儿,接下来我们写字。”我说。小家伙的脸儿立刻就难看了,果然,不一会儿,他就崩溃了:“为什么要写五遍右?”好吧,他的确写了四遍了,但都没写好……
每天叶子会让天天背诵《弟子规》和《三字经》,当然,用我老家的话说,也就是背了个唱。小家伙摇头晃脑的在那儿嘻嘻哈哈地背诵,偶尔叶子会给他讲讲里面的故事。天天喜欢听故事,而且他学习态度虽然不认真,但是只要给他讲过的道理,他大致都还是遵守的。他知道孔融让梨的故事后,当我向他索要大鸡腿时,他虽然很纠结,但还是会让出来。也有实在不想让的时候,他转了一圈儿,过来跟我说:“爸爸我们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吃大鸡腿。”而且,这孩子很是诚实守信。叶子买了五块鸡块回来,中午我问他:“五块鸡块,中午吃几块,晚上吃几块?”他想了想说:“中午吃两块,晚上吃3块吧。”果然,吃过两块后,他就不吃了。哪怕看得出很馋,他也还是忍着,只是偶尔眼神会瞟一下盒子。
我不知道,我小时候,是否也这么单纯。现在不行了,奔四了。那天去医院看病,医生把社保卡往机器里一刷,显示“39岁”。我当时就懵了,81年的啊,这就39岁了吗?不该是38吗?这种跟她掰扯一番的冲动,最终还是压下去了,38又如何?都38了,还在乎那一岁吗?老了,首先是没了跟人吵架的心气儿,爱咋咋地吧。早上上班儿,手机开了静音,过了一会儿,发现刚才二姑来电没接到。想着她也不会有啥大事儿,于是就没急着打回去。过了会儿,她又打来了,我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办公室外走,心里是有点不耐烦的,手头正忙着年终会议的报告。“听说你感冒了,好了吗?”电话那头,二姑关心地问道。二姑多少岁了我不知道,只知道她身体也不好,两年前进过重症监护室,如今也就是勉强自己能照顾自己。
中午耽误了会儿,晚回家十来分钟,到家时,饭菜热乎乎地摆在桌上,叶子她们正在穿衣准备出门。“爸爸回来了,四个人去。”天天很是开心地吼道。“爸爸不能去,下午还要上班。”我对他说:“上班才能……”我故意拉长了音调,他果然兴奋地接上说:“拿更多的钱。”听着她们出发,我开始大口吃海带烧肉,没问她们去哪儿。晚上回来的时候,问叶子,她跟我说:“去看电影了。”“什么电影?”“大黄蜂。”这应该是天天第一次看电影,有点儿遗憾我没能陪他去,但却也不好多说,叶子并不是能容别人多说的脾气。而且在她看来,这不重要。很多矛盾,其实就在于我俩看重的事儿不同。“天天,大黄蜂好看吗?”“好看。”他简单地回我,但随便问了两句就看得出来,他对那电影其实也没什么印象。
下午在公司男厕那里,遇到了正小便的行政经理。遇到他不奇怪,都在一层楼办公,低头不见抬头见那种。没有说话,互相点头示意。他出去后,我看到地上有一小片水渍,嗯,从颜色来看,应该是水。我猜想他也看到了,但却无动于衷。小便完,顺手抄起边上的拖把,把地拖干净了。一边拖,一边在心里自我表扬:“像我这样的人,不多了。”除了不会修家里那些电器和地漏,不会组装叶子买回来的衣柜和儿童自行车配件之外,我对自己的认可度还是挺高的。因为我在家务方面的白痴,她没少说我,急了,我就跟她说:“如果当初没娶你,我孩子就骑不上自行车了?”事实上,叶子网购回来组装的自行车,有点儿歪,天天骑着并不舒服,但既然买了,也就将就骑。省钱当然不是叶子的错,根子上还是我赚得少。
没结婚前,我从未觉得自己是个懒人,如今却也就发现,自己在有些方面,的确是挺懒的。比如有些家务,就懒得去学。现在我也就是做做洗碗拖地擦桌子的粗活儿,精细点的,都是叶子动手。还有,就是写字了,我的字一直写得难看。嗯,说难看也不全是,怎么说呢,今天早上,下属拿了合同过来让我签字,签完她说:“你的字特别像小学生的字。”这话让我老脸一红,因为是实话。我从小字就写得很一般,唯一优点是,写得认真,一笔一划清清楚楚,中规中矩,但合起来,就显得很幼稚。上次去北京,签一个行业内的倡议书,我就纠结了半天,实在推脱不过,上去签字了,挑一个角落里,很认真地书写,嗯,并没有更好一点儿……
河蚌赌徒 2019年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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