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曙光(第六节)(3)

    “什么?成为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说白了……让它们为自己说话……让你明白,它们的作者已经在取代某些更加有名的……”

    雷西先生发出一声狞笑。“他们……是吗?是谁的论断?大概是你那些朋友们的吧?再问一次,你在意大利碰见的那个帮你挑画儿的家伙叫什么名字?”

    “罗斯金①——约翰-罗斯金,”刘易斯说。

    ①罗斯金(1819-1900),英国艺术评论家。

    雷西先生的笑声拖得很长,最后汇集成一阵新鲜的诅咒。“罗斯金——罗斯金——只不过是个没名堂的约翰-罗斯金,嗯?这个了不得的约翰-罗斯金是谁呀?他竟然裁判万能的上帝。你说约翰-罗斯金的父亲是谁来着?”

    “伦敦一位受人尊敬的酒商,先生。”。

    雷西先生不笑了,他看着儿子,表情里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厌恶。

    “零售商?”

    “我……想是的……”

    “呸!”雷西先生说。

    “不单是罗斯金,爸爸……我还告诉过你回家途中在伦敦遇到了别的一些朋友。他们鉴定过这些画,并巨一致认为……认为这份收藏总有一天会很有价值。”

    “总有一天——他们给你具体的日期了……哪一月,哪一年?哈,别的一些朋友,是的,你说过有个布朗先生,还有个亨特①先生,还有个罗西特先生,对吗?哼,我从未听说过他们的大名——也许只能在商行目录上见得到。”

    ①威廉-霍尔曼-亨特(182-1910),英国画家,拉斐尔前派的创始人之一。

    “不是罗西特,爸爸,是但丁-罗塞蒂①。”。

    ①但丁-罗塞蒂(1828-1882),英国诗人、画家,拉斐尔前派创始人之一。

    “请问,罗塞蒂,但丁-罗塞蒂先生的父亲是干什么的?是卖通心粉的吧,我想?”

    刘易斯沉默不语。雷西先生现在四平八稳地往下说。“我向你介绍的朋友,都是鉴赏艺术品的行家、先生。都是些懂得一幅画的价值的人;唯有他们能够挑选出拉斐尔真迹。是你到英国后没找到他们呢,还是他们腾不出空儿见你?你最好别,”雷西先生补充道,“别来那一套,因为我清楚他们会怎样接待你父亲的儿子。”

    “哦,非常客气,确实如此,先生……”

    “唉,但是他们不合你的意。你不想听取别人的忠告。你想在许多像你一样愚昧无知的人面前炫耀,你想——我实在不知道你想怎样?好像我从未指导或管教过你!那笔钱——上帝!到哪里去了?买了这个?胡说——”雷西先生费力地撑着手杖站起身,怒不可遏地盯着儿子。“坦白吧。刘易斯;告诉我玩牌的时候他们把你的钱敲走了。全是职业赌徒,我毫不怀疑;你的罗斯金、莫里斯①,还有罗西特。我敢说专门找的是出门旅行的美国嫩芽子……不对吗?怎么,不是那样?那么——女人?……万能的上帝啊,刘易斯。”雷西先生喘着粗气,伸出手杖跌跌撞撞地冲着儿子走过来,“我不是古板的清教徒,我宁可听你告诉我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女人身上了,也不愿你像个傻瓜似的上当受骗。你买的这些东西与其说是为一位绅士的画廊买的早期大师的真迹。不如说是福克斯②的《殉教者书》的插图……年轻人终归是年轻人……天哪,先生,我也曾年轻过……男人总得经历一段学徒期……现在直说吧……女人?”

    ①威廉-莫里斯(1834-1896),英国诗人、画家。

    ②约翰-福克斯(1516-1587),英国圣公会牧师[1560]著有《殉教者书》,叙述新教徒从14世纪到玛丽一世在位期间所受的磨难,在英国清教徒中广为传诵。

    “哦,不是女人——”

    “还不承认!”雷西先生哼了一声。“钱全用来买画啦?好啦。再别说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他中风似的最后扫视了一眼房间。“雷西画廊!全是一包干骨头,挂着穿的表演者穿的花里胡哨的衣服!……咳,不说别的,中间连一个体态丰满的女人都没有……知道你那些圣母图像谁吗?我的儿?啊,没有一幅不使我联想起可怜的特里希-肯特的拙劣的肖像……我说你大概把欧洲一半画招牌的画匠都雇来为她画像了——如果我早点料到你这么想它……不,先生!我不需要你扶,”雷西先生咆哮着,痛昔地挪动他庞大、笨重的身躯,穿过门厅。末了在门前石阶上,又回头望了一眼,使刘易斯感到无地自容。“为了买这个你把你的帐户透支了?——不,我一个人驾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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