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燃尽。
蓝幽幽的暮色,笼罩了四野。
天空,是海一样的蓝;雪地,却不复玉一样的白,而是泛着淡青色的光泽。
雪野中的茅屋,疏疏落落。有缕缕淡蓝色的炊烟,在茅屋上空袅娜。
那次第燃起的昏黄的灯火,朦胧在暮色的苍茫里,柔媚,如雾中的花朵。
一只狗,毛色乌黑闪亮如锦缎,趴在虚掩的柴门旁假寐,一有风吹草动便警觉地抬起头竖直耳朵,东瞧瞧西望望,也许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又一声不响地俯下头去。
小鸡,也就三五只,一黑一白几芦花。许是刚吃饱食儿,悠然地在院子里踱着步,东啄一下西叨一口,间或咕咕叫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闲天儿。
村头儿的杨树林儿,是疏朗挺秀的。如三日下厨的新娘,脱去锦绣,素朴又贤良。热闹的是胖嘟嘟的小麻雀,唧唧唧,唱出一片春日的繁华。一会儿从这个树枝跳到那个树枝;一会儿又从雪地唧地一声飞上树梢。树梢有月,那小麻雀便站在月亮里了。
是满月,又大又圆又红润。大得有点夸张,与太阳一般了;圆得有点不真实,好象她从来不曾如眉如钩;而那橘子般的润红,没一点儿炫目的光泽,就像学童在图画本上用彩色蜡笔涂成的,满是天真和稚气;又那样切近,似乎举手可得,散发着融融的暖意。
这样一轮月,孩子们简直要欢呼了。
他们光着头,脸冻得红红的,玩雪的手更是肿胀如胡罗卜;可身子却满是汗,臃肿的袄裤全裹在了身上。难怪,今晚真不算冷。风不是斩钉截铁的利刃,而是湿润如含泪的眼;空气亦清冽爽人料峭有若春寒。这样的日子,是这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季中的节日,是孩子们的节日,更何况有这样一轮亲切可人的月呢!
都说今晚的月是自己图画本中的那轮;都说能把雪球扔到月亮里。
于是那笑声闹声便在暮色中飞扬。
那被抛在空中的雪球则碎成玉蝶翩翩或梨花满天!
暮色深了。
茅屋上的炊烟已经散尽。
母亲的呼唤声此起彼伏。
那被唤作小牛小妞铁蛋儿的,便从这呼唤声中嗅到了一丝幽幽暗暗的香气。
孩子们边跑边嚷:
“是米香。”
“是月亮的香味”
“是白雪的香味”
“是青草的香味”——
结果莫衷一是,陆续散去。
只剩下静静的雪野,静静的,林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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