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来得太突然，乌云弹指间就遮满了天。为什么用弹指，而不是瞬间和刹那？这就叫显摆。显摆这事儿，我已经很少做了，不是不想，而是没得显。不得不承认，幸福感很大程度上的确是来自比较的，如果你所生活的区里的孩子都瘫痪在床，你肯定不会再觉得自己孩子学习不好算什么事儿。当然，世上或许有这种地方，但是你终于也不见得愿意搬过去，于是，你仍然会对生活有各种不满意。人都习惯了向上比，至于那些不如自己的，我们通常是懒得用正眼去看的。这种习惯的好处是让我们努力向上，坏处嘛，自然就是活得不那么开心。那天跟一个朋友说了我家遇到的难事儿，她的同情刚送到一半，我就笑着阻止了：“比我惨的多了去了。”她想了想说：“那倒也是。”人生苦短，这话看怎么理解了，短有短的好处，再难的日子，熬一熬也就过去了，熬一熬，很难吗？我一敲字儿，半个小时过去了，吃顿饺子呢？
乌云就位后，大雨随之登场，并没让我们久等。当时我和单位司机正在路上，眼见得雨刷就跟不上雨的节拍了，能看清前面的瞬间越来越少。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那道著名的数学题，一个水管进水，一个水管出水。就在我们正打算找个地方先躲一躲的时候，迎面开来一辆车。司机略微把车往右靠了靠，然后，右车轮就掉沟里去了。前冲后退折腾了一番，不得不放弃，然后我俩面面相觑：“等救援吧。”拿出手机，才看到，半个多小时前，是有橙色预警的，说有9到10级雷雨大风。这种糗事儿，自然是要拍照发朋友圈秀一下，让大家都跟着乐呵乐呵。有朋友说：“你倒是不急，心态真好。”我笑着回：“也没什么急事儿。”其实，当时老板正在单位等着我谈事儿。如果不是他催，我们也不可能急着往回赶。但世事无常，遇到了又能怎样？就像当年父母去世一样，我又有什么办法？无非是面对罢了。还是那句话，一辈子，熬一熬，也就过去了，救苦救难不容易，但苦中作乐，没那么难。
过了会儿，雨小了，下车看了看，很小的水沟，估计垫几块砖头，推一推就出来了。于是给公司打电话，不用来“救我们”了。路边恰好有人在盖房子，零星的建筑工人在小雨中忙碌。这时候，我们才看到刚才被大风刮倒在路边的那个铁牌子，上面写着“建筑施工”。司机下车去喊人来帮忙推车：“不白推，给你们钱。”他大声喊着，总算有人过来了。看到一个人往这边走，后面也就陆续有人跟上，其实，我们根本用不了那么多人，有两个人就够了。最先过来那个工人明显比较实在，他先动手拿了几块砖头，铺在车轮前水沟的泥水里。其他三位则是跑到车屁股后面等着，说说笑笑的。司机给了正搬砖的那师傅100块钱，至于他怎么分我们就不管了。一会儿，发动车，果然是一推就出来了。我们开了就走，后面推车的人有一个追过来嚷着什么，好像是嫌钱太少。给多少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这钱轮不到我给，我也不搀和司机的决定，那是行政部门的内部事务。
推车的时候，我也上去搭把手推了，虽然其实我可以不这么做，但有时候，姿态很重要。结果就是，单薄的衬衣被淋湿了一点儿，回到单位，刚快好的感冒又卷土重来的样子。到了老板那边，却发现他要找我谈的事儿，大到是很大，对公司也很重要，但是，并不是我份内的。对于别的部门的事儿，说多说少，怎么说，那考验更多的不是判断力，而是分寸感。这点，我明白，老板也明白，但他还是问了，我也只能纠结着说。建议自然是可以给的，同时给他的是各种建议的利弊，具体怎么选，选哪种好，这个还是只能他自己拿主意。老板这活儿不好干，里面就没有一个建议，一听就利远大于弊的，更多的，是难以确定的后果。谈完了，我走出他办公室的时候，感觉到他的纠结，但爱莫能助，不是不愿，是不能。我这性格是当不了老板的，太优柔寡断。
经理会议那天晚上，去洗手间的时候，北方区经理笑着对我说：“刚才灯下看了你的面相，你肯定能长寿。”我不知道他啥时候掌握的这门技能，但是听了还是很开心。虽然就我自己而言，对长寿一点想法都没有，但是为了叶子和天天，当然我活得越久越好。情感上的先不说，我一个月退休金确实不低的。当然，长短这事儿看老天爷了，他给多少，我也都接受，不然呢？话说回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是长寿相，想起了过去抄《金刚经》时，里面说的那句“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好吧，我至今也不知道啥是寿者相，当时抄，也只是抄写罢了。不过，到是有些人说过我有“福相”，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否准。回顾过去这小四十年，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算有福的。比我强的很多很多，不如我的也很多很多。我日子过得还行，我父母死得很早，我跟叶子处得不好不坏，但，我还是爱她。
听天命是一回事儿，尽人事这方面我也会去做，比如，昨晚上我就又去了健身房，洗澡。洗完出来，在健身房门前十字路口，我正要过马路呢，就看到对面一个骑自行车的摔倒了，爬了两次没爬起来。我赶紧跑过去，试图扶起他来。当时倒也没多想被讹什么的，毕竟在路口有摄像头。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着深色毛衣和牛仔裤，很敦厚的一张脸。“喝了？”我问他。他憨憨笑着说：“喝了点儿。”“家离得远吗？”我问：“不远你就步行回去吧，别骑了。”他回我说：“不行，会被骂的。”边说，边用手使劲儿擦着身上的泥浆。我开始以为他是怕媳妇儿骂，后来听明白是怕爸爸妈妈骂。“不就是骂几句吗？”我笑道：“能把你怎样？赶紧回去吧，天这么冷。”他却还是不听，一手扶着蓝色共享单车，一手还是在擦着。我无奈摇头走了，转身的时候，听到那个醉汉说：“谢谢你啊。”那一瞬间，我想过送他回家，但，终于也没有。
昨天还是开心的，在不同论坛，听到不同人说了类似的话。一个朋友说：“好像有依赖性了。不读读河蚌的人生几何，一天就不能开始一样。河蚌的人生几何，真的又舒压作用。反正我读读后，心情会开朗的。”另一个素不相识的朋友说：“我一直很关注你的文章。你的文章写的很细致，很生动，叙事里有议论。你描写的是大城市里中产阶层（中等收入阶层）年轻人的日常生活。我作为一个老人，了解现代生活，是很有意思的事。”这让我想起了十几年前写过的一篇文章《从默默无闻到有人喜欢》，那时候大约是2004或者2005年吧，我混迹搜狐论坛，并荣获2004年首届“十大写手”或是“十大高手”奖，具体记不清了。那时候我刚毕业一年，刚到上海，拿着微薄的薪水，憧憬着美好的爱情。那时候，我父母还在，离我遇到叶子，还有六年，离我见到天天，还有八年。
河蚌赌徒 2019年4月10日
公众号：pcren_cn（长按复制）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