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和侄女没有等到吃午饭,就拿着刚刚中年男子送来的一小塑料袋大米走了。院子里只剩下女人一个人,还有那只养了快一年的小黄狗和它的两个孩子,小白和小青。今天天气很好,同时还有好心人来接济,这怎能不让人开心呢。
女人抓了两把前几天中年男人送来的面,放在碗里,用水拌匀。再在锅里放上半锅水,往灶中放把柴点着,等水开了,就把碗里的面水放进锅里——她要做白面糊糊。天气热,汤汤水水的喝下去,既容易吃饱,又解暑。随后,女人匆匆进到卧室,抱起小黄狗就是一顿亲。女人患有精神分裂症,情感比较脆弱,有点风吹草动都会激动一下。今天她遇见了一个好心人,给她家送了大米,她当然很高兴,高兴了就必须发泄一下。男人一早出门捡垃圾去了,若是男人在家的话,女人这会儿一定会拉着男人的手,走进屋里说会儿悄悄话。可是,男人这会儿还奔波在城市小区的垃圾站之间,也不清楚啥时候才回来。女人把一腔热情一股脑倾泻在心爱的小黄狗身上。
小黄狗来到这个家里都快一年了,它很知道配合主人一起取乐,在这个精神家园里,小黄狗毫无疑问也是主要成员。平时小黄狗很会察言观色,对主人的情感变化看得很准,很会迎合主人的情感需求,即便女主人的情感若七月份的天气,阴晴不定,难以把握。
不久,男人就从外面回来了,女人放下怀中的小黄狗,起身到院子里给男人做白面糊糊。正当一家人要吃午饭的时候,后院却传来小狗的惨叫声,听到一个男人愤愤地喊,野狗,看你们还吃不吃小鸡,我非打死你们不可。紧接着传来砖块的打击声和狗的惨叫声。狗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弱,后来就听不到什么声音了。听见自己家的狗受到欺负,男人的血性上来了,他立刻起身去救小狗。
女人一把拉住男人不让他去,女人泪流满面,她能不心疼自己的狗狗吗?在小黄狗怀孕期间,女人经常到外面捡食物给小黄狗吃。在小黄狗哺乳期间,女人还到农贸市场要些碎骨头给小黄狗催奶。可是一窝小狗还是因为缺乏营养,现在只剩下两只小狗。女人本来就十分脆弱的神经,怎能经受住这样的打击,她多年前失去了做旷工的丈夫。去年自己的弟弟也在建筑工地中暑而去了。这一连串的打击,无时无刻不在吹残着她不堪一击的神经。现在女人不让男人去救小狗,也许是害怕再次生出什么事情来。
男人边挣脱女人的手边说,晚了恐怕那两只小狗就都没命了,女人死死抓住男人的手说,你去了有什么用,咱们寄居在人家的地盘上,平时给人家添了不少乱子,现在人家找上门来让我们赔小鸡,我们拿什么赔人家。要是人家连你一起打,那怎么办?女人声音中带着哭腔,似乎她已经预感到小狗正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等待着主人和自己的妈妈一起赶过来。
小黄狗也听到了自己孩子的叫声,它依偎在女人身边无助地叫着,此刻它只能这样声援。在它的记忆里也许还残留着被人追着打的场景。在怀孕期间,小黄狗饥肠辘辘,院子里翻遍了都找不到可吃的东西,那个时候,它拜访过后院里的那群鸡,也被追杀过。小黄狗或许已经告诫过自己的孩子,不要去后院吃邻居家里的鸡。可是,可怜的孩子啊!饿极了,母亲的嘱咐就抛至脑后了。眼下惹下杀身之祸,谁能救得了呢?小黄狗竖起耳朵,它还想听到自己孩子最后的叫声,可是,除了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再没有其它声音,空气里弥漫着恐怖的气息。小黄狗的爪子紧扣在地上,眼里含着泪花。
小白狗提拉着一只后腿,一瘸一拐来到前院,它没有喊叫,它心里一定清楚,自己家没有地位,没有地位就没有和邻居吵闹说理的资本。小黄狗冲到小白狗跟前,用鼻子闻了闻小白狗那条受伤的腿,随后就卧在院子里挠起头来。
进入七月以来,这个院子没有这样安静过,平时夫妇俩吃过午饭后,院落里的那颗杨树上的蝉还要热闹一阵子,午睡就是在蝉声中进行的。刚才蝉声突然停了,是被后院发生的事吓着了吗?院子里没有了蝉声,还真有点不习惯,院子里显得更加空落了。那些蝉每年夏天都会来到这棵杨树上,与其说它们是这里的常客,不如说它们就是这里的主人。它们在拾荒者夫妇来这里之前就在院落里安营扎寨了。它们是见过世面的,不过今天发生在院子里的一幕还是让它们受惊了,它们这会儿也许正在树上观望,调整好心态,酝酿一个不一样的调儿,排解一下心中的烦闷。
女人没有见到小青回来,她催促男人快去后院找一找,是死是活也要一个结果。男人去了后院,不一会儿就拎着小青来到院子里,把小青重重摔在地上,小青一动不动,早就断气了。小黄狗走到小青身旁,在小青鼻子上闻了闻。它要看看自己的孩子还有没有气,它把尾巴挺得笔直,像一个长矛一样。
男人点了一支烟,吸了两口。用烟指着地上的小青说,小青是被人用砖砸了头,恐怕没有救了。女人说,小青咋这样可怜,它才三个月大,还不懂事。说着女人就呜呜地哭起来。
男人拿来一把匕首,在小青身旁晃悠两下,他要对小青开膛破肚吗?对自己家养的狗怎能下得了手!女人见状赶紧上前制止,说,我不想吃小青的肉,我吃不下。说着女人喝了两口白面糊糊,动作有点夸张。她故意做给男人看的,意思是白面糊糊可香了,不吃肉也行。男人一边用匕首在小青身旁比划着一边说。好吧,你不愿意吃小青的肉也罢,那我把小青的皮剥下来,等到冬天时,你裹在膝盖上,暖暖你的老寒腿。去年冬天的时候,气温降到零下二十几度,房子四处漏风,女人盖上两床被子,半夜里还喊叫着冷。那些天都是小黄狗在夜里给女人暖脚,小青是小黄狗的孩子,女人应该不会嫌弃。
女人端着碗躲到一旁,她没再说什么,她的眼睛注视着地上的小青,很显然她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小青。就在男人要动刀子的时候,女人又吩咐一句,再看看小青是不是真的断气了,人都说狗有好几条命。男人起身进一步确认了一下,冲着女人摆摆手。在城市郊区住着,经常遇到路上被大车撞死的狗,狗肉就成了一家人改善生活的食物。
炉膛里的火苗在窜动着,男人会不会将小青的肉下锅呢?夫妇俩有一段时间没有吃到狗肉了,慈善人士在五公里建立了爱心救护站,那里有几十条流浪狗,每天好吃好喝过着无比幸福的生活。家里养的鸡还小,宰了吃肉有点可惜。原先可以从鸡贩子那里讨上几只压死的鸡,可是遇到禽流感来袭,鸡贩子们的生意很惨淡。
女人看不得自己养的狗被剥皮,她来到房后捡一些柴禾。这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地方,夏天的热浪并没有遗忘这样一个地方,树荫一致向北,黄土地上有几道干柴划过的痕迹。满地散落着鸡毛,这些鸡毛是男人从宰鸡场运回来,等着卖钱。到底能不能卖上钱还不好说,本来堆在房头,刮风的时候就散落一地,大热天的,鸡毛散发出难闻的恶臭,女人曾经对男人说过,这些鸡毛不会有人要的,男人坚持说,鸡场的人说有人会上门收购。这样的地方,一般人不会光顾,收购一说空拍只是一句玩笑话。女人在这里一待就是很久,她在杂草间穿行,看似在捡柴禾,实际上在此消磨时间。看得出她不想过早回到院落里,势必要等男人把小青狗的皮拨完了,才肯回去。
半个时辰过去了,女人回到院子里。男人躺在邻居家的屋檐下呼呼大睡着。他每天都很累,只有梦中的那个他懂得男人辛苦和苦楚。不管他现在会不会做梦,做了个什么样的梦,对他来说都恐怕只是一场虚无。即便男人梦到自己被别人欺负了,那也只是在梦里,不痛不痒。不管怎样,此时的男人一定是幸福的,他的鼾声就是一个有力的印证。
女人在院子里的干树枝上绑了一个红丝带,每当她心情好的时候她就会绑上一个红丝带,红红的丝带意味着会有好的运气,绑上红丝带就是图一个吉利。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在干树枝上绑上一个红丝带,这时候的红丝带就是一份寄托,一份女人对幸福生活的向往。生活的贫困可以暂时压抑住女人对漂亮容颜的追求,但却抵挡不住女人对美好生活的期盼,在红丝带里有着女人向往的生活。
一股炖肉的香味扑来,女人下意识用鼻子闻了三下,随后觉得不对劲,捂起鼻子就骂道。憨人李东风,真是个憨人,怎么把我的小青给炖了。说着女人忍不住哭起来,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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