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意造物另有安排,偏偏的就遇着金不换。
此时不换问王秀才,他那里有心肠告诉?只顾得喊叫飞跪。金不换已明白了八九,但不知抢亲的是谁,也飞跑的赶来,复将秀才拉祝王秀才跑不脱,便和金不换下命,以头碰来。
不换笑道:“你莫碰,听我说。适才那顶轿子里面,必是你的亲眷,被人抢去,你可向我说明,那怕他走出一千里去,只用我嘴唇皮一动,便与你夺回。量你一人赶上他们,会做什么?”
王秀才不得脱身,又见不换是个道士,说话有些古怪,只得急急的说道:“我是山西太原府秀才,叫王福昌。轿内是我的妻房,被严宰相家人,阎年抢去了!”金不换笑道:“这是豆大点事,还不肯早说!”王秀才道:“早说你会怎么?”不换道:“前面站着车儿,可是你的么?”秀才道:“是我的。”
不换道:“我与你坐了,同赶去。”秀才道:“车子慢,到是跑快,轿子早已不见了。”不换道:“我不信四条腿的,还不如他们两条腿的快?我和你坐上,你看何如!”秀才道:“快去坐,我看你坐上怎么?”不换道:“忙甚的?只用半杯茶时,管保你令夫人还坐在这车上。”说着,同到车前。不换道:“你和赶车的都坐在车内,车外沿让我坐,我有作用。”王秀才急忙上车。不换向赶车的道:“你呆甚么?此刻不上去,你就得跑个半死!”赶车的也坐在车内。不换跨上车沿,手掐剑诀,在骡子尾上画了几下,用手一拍道:“敕!”只见那骡儿得了这个“敕”字,顷刻四足生风,和云飞电逝的一般走去。王秀才心知怪异,也不敢言。
没有数句话的功夫,便看见喜轿同抢亲人在头前急走。只听得不换说道:“住!”那骡儿便站住,半步不移。秀才大嚷道:“先生满口许我将贱内夺回,怎么看见轿子,到反站住?”
不换道:“你好性急呀!我着他们回来,岂非两便?”说罢,又见不换口中念诵了几句,伸出右手,向抬轿轿夫并抢亲诸人连招几招,道:“来!”那些人和得了将军令一般,个个扭转身躯,随着轿子,飞奔到不换面前。不换又用手一指。道:“住!”那些人又和木雕泥塑的一般,站住不动。秀才主仆喜欢的惊神见鬼,在车内叩头不已,乱叫“真神仙”不绝!不换道:“王兄不必多礼,快下去将令夫人请出轿来,你夫妻一同坐车,我好打发你们走路。”说罢,自己下车。秀才同他家人王二小,也连忙跳下车儿,走至轿前,将轿门上绳子解去,开放轿门,将钱氏扶出轿外。秀才着与不换拜谢,钱氏不知原故,只眼上眼下的看不换。秀才又催着他拜谢。不换道:“罢!罢!快上车儿!”秀才扶钱氏上了车,又到不换面前,扒倒地下,连连叩头。
不换一边扶,一边说道:“多礼!多礼!”于是又走到车前,在那骡儿尾上又画了几下,口中念诵了几句,向赶车的王二小说道:“此刻已交午时,到点灯时候,还可走二百五六十里。阎年虽有势有力,量他也赶你们不回。到明日早,便可按程缓行,但你们只能任他走,不能着他祝王兄可伸手来!”
秀才将手递与不换,不换在他手心内也画了一道符,又写了个“妆字,嘱咐道:“今日到日落时,看有安歇处,可用此手在骡尾骨上一拍,口中说个‘庄字,他就站住了。他站住,便一步不能动移。你速用净水一碗,将你的手并骡的尾骨一洗,则吾法自解矣。”又向王二小道:“此车仗我法力,虽过极窄的桥,极深的河,你通不用下来,只稳坐在上面,任他走。假若你离车两三步,再休想赶得上。切记!切记!”秀才又跪在地下,求不换名姓。不换道:“我一个山野道士,有什么名姓?你看往来行走的人,都看我们,你三人快坐车走罢!转刻抢亲诸人醒过来,你要着急!”秀才听了此话,才同王二小上车。
不换用手将骡儿一招,那骡儿便扭回身躯。不换道:“走!”
那骡儿拉了车子,比风还快,一瞬眼就不见了。
不换看众人时,一个个呆站在一处,心里想道:“还是放他们去,还是着他们再站些时?”又想道:“阎年这奴才,常听得大哥说他作恶,我从未见过他。我今日何不假装个钱氏,与他顽顽?他将来还少抢人家几个妇女!”想罢,走至轿前,把帘儿掀起,坐在轿内,用手将四个轿夫一招道:“来!”四个轿夫一齐站在轿前。不换又道:“抬!”四个轿夫将不换抬起。不换又道:“走!”四个轿夫直奔都门。不换将帘儿放下,心里说道:“我生平不但四人轿,连个二人轿也没坐过,不意到的不如架云受用。”轿子入了南西门,不换在轿内用手向原路一指,这里将诀咒一煞,放那些抢亲的人,一个个颠颠倒倒,和梦醒一般。大家见神见鬼的嚷闹,嚷闹了一会,都一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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