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大集_经典散文_.

过了八达岭长城,往东约32公里,就到了永宁古城,一座四四方方的小镇,地势略高,传说武则天执政时,流放太子和老臣等一伙人到边远地区,这个地方叫终食屯。终食屯位于现在永宁镇的太平街一带。太平街人节日期间的花会秧歌演绎的就是这段往事。还有罗通扫北,樊梨花御敌故事都发生在这里。

永宁大集主要集中在永宁北街,其长度不及市内的牛街,与前门大栅栏无法同日而语。却历史悠久,影响深远,是当地农人重要的自由贸易市场。从原来的三日一大集,五日一小集,繁华到日日集天天摊儿,四乡八寨的农民推车挑担而来,但见人头攒动,阳光明媚,笑脸如花。

永宁大集存在了几十年,近年声名鹊起,其主要原因在于永宁城还有更加迷人之处。

永宁城十字街头有一座标志性建筑——玉皇阁。三层木结构,内有玉皇王母塑像,另有护卫神,一口大铜钟,撞击丈余长的木杠可发出震耳声响。玉皇阁始建于唐,历朝都有修葺记录,于1966年彻底拆除,2002年重建,平地而起。很多丢失的东西在重建以后就只是个观赏品和标志物。

永宁北街也恢复成明清建筑风格,复称拱辰街。重修之后曾经有几年不允许摆摊儿,也不允许汽车通行,就像文物一样被保护起来。卖东西的都被赶到城外一个大坑里,那是从前的护城河填埋后留下的一部分。买个西红柿辣椒要走一里地,渐渐的市场就萧条下去,街上少有行人,孩子也少了,再好看的建筑没有了人气也是如风过境,沙漠一般。近几年有了改观,永宁城再度开放,恢复贸易,供佛惜物不如方便百姓,几条街巷村落也不枉叫了阜民街利民街和平街太平街。

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方水养一方人”,街两旁有各种装饰各异的商家店铺,做了集市的陪衬。几条修整过的小胡同,如仓胡同、卫后巷,路口建一牌楼,古色古香,街上老式宫灯看久了倒也别致,路面能看得出古钱币的轮廓。北街路中央有一处雕塑,三人架云梯,托举一杆大秤,人谓如意公平秤。

玉皇阁西北角是一家规模还算不小的超市,和城市里的大超市摆设差不多,东西也是本地的少。奇的是那位浙江女子十几年如一日,萧条也好繁华也罢,她好像扎了根的杨柳,坚守在门口看风景。

街上的风景也真是好看,天空纯净高远,白云就停在房顶,夕阳西下,西天色彩斑斓,犹如蜡染。从街心望北,正对着一座山,形如佛爷顶,又名缙阳山,与玉皇阁遥遥相对,玉皇阁往东南方向,是一座青色天主教堂,尖顶似箭直指苍穹,始建于1873年。

初春,玉皇阁是走不到近前的,周围一圈儿全是卖菜苗的地摊儿,包了黑土的秧苗一棵挨一棵戳在泡沫箱里,辣椒苗黄瓜苗茄子苗,嫩绿、水灵,会说话似的等待识货的双手来拥抱。小贩都是庄稼人,手上鞋上土泥点子,蹲或坐个塑料椅子,身后黑灰色荆条筐里也是菜苗儿。

整条街人声鼎沸,当地人自家产的新鲜蔬果,树上结的土里刨的地里长的,无一不带有乡土气,野菜山榛核桃大枣,艾蒿沙果红菇茑,应有尽有;还有手艺人自制的笊篱笤箸,家常的美食特产,各种小吃,诸如火烧、驴肉、河漏、豆腐、小糖人、手工玩偶之类,不胜枚举。临近中秋节,几家摊位上摆满各种点心,那是来自河北怀来有名的手工月饼,便宜实惠,棕黄色,带红点儿,内有果仁,油脂渗透包装,硬而香,吃起来并不油腻。

满集市的人形色各异,粗糙的手指,铁钩子相仿,褶皱的脸孔,刀刻一般。提篮的,推车的,背着手乱逛的,做买卖的柳条筐,帆布袋,大拖拉机,农具炊具,水果蔬菜,豆类菌菇,无一不看在眼中。

但她似乎永远是个异乡人,苗条白皙,面无表情,踢啦着鞋子,慵懒无言。

更早些时候的当地人阿香姐妹曾经在同一个位置开过一个裁缝店,昔年顾客盈门,几乎挤破了门槛儿。房子被拆建之后,小本经营的买卖就没了立足之地,阿香姐妹早已杳无音讯。

永宁本地特产要数永宁火勺和永宁豆腐最富盛名。早年间火勺只卖两三角钱一个,本地人裴长锁和任铁锤打的最好吃,模样类似烧饼,外圈儿鼓胀,里面有瓤儿,半发面,掺了花椒盐,大铁皮炉子里烤熟,往笸箩里扔时砰砰有声,香气扑鼻,吃起来酥脆适口。再后来上了电视“舌尖上的中国”,引得异乡人加入打火勺队伍。并不是任何人支个摊子都能打出好火勺,因此样子和味道便有了区别。瞧路东那个女子,逛阳伞下,摊位前玻璃罩里摆个笸箩,里面十来个刚出锅的火勺,一小盆闪着油光的酱淡黄色花椒盐,面前一只饼铛,她正在往里放新的火勺胚子。揉好的济子像柔软的盘蛇,一点点随着她灵巧的双手往前伸长。她揪下一小块儿面团沾了花椒油往中间揉,用擀面杖稍微擀圆,就往里放,动作娴熟快速。她的帮手,另一个女人在拿着镊子在收钱。口里不住嘱咐着买主“您拿好!”坐下随手拿起一个火勺掰了往嘴里送,香的使劲咂嘴,眼睛赞许地看向站着忙活的女子。

阳光下的地面有些烫脚,玉皇阁南边有几辆双轮车,车把上插个纸板牌子,几个拙劣的炭笔字毫无美感,车上有长方形屉,盖着豆包布。这是本地人磨的豆腐,酸浆点的。永宁豆腐很奇特,托在手上平视时好似浮着一层淡黄,拍起来颤巍巍,下刀的断面细腻腻,不压手,凉水里泡着纯白如雪,过了沸水的永宁豆腐硬正起来,越煮越牛筋儿,怎么炒,怎么炖,绝不会烂在锅里,装盘上桌,筷子搛得起,硬木块似的不会断,进了嘴,牙没挨上直接软化如鸡蛋羹。

但是不好保存,我曾用塑料袋捎回京城,两个小时路程,味道就不好了,也许是因为买时尚热,捂了。

一群开车来旅游的男女围着那个草帽遮住半张脸的女人歪头细看,扒拉她的头发,找脸上的胎记,也不顾人家紧着翻瞪白眼。

小商贩有使用电子秤的,也有用老式杆秤的。有个老农,枣红脸,蹲在地上,脚边秤盘子像个簸箕,细秤杆架在铁秤砣上。抬头看路中央的公平秤,和他的一模一样。他用半个葫芦瓢舀粮食,小半麻袋绿豆,小半袋黄豆、高粱米,还有一种是家里墙角或者野地里采摘的酸浆果。泡水喝清热败火,纸皮样的红叶子包裹着红红的玛瑙似的果子。临摊儿的女人面前是一堆艾蒿绳和婆婆丁,新鲜大叶子的苣菜,刚从地里摘的,这些三年自然灾害用来填肚子的野菜如今都成了稀罕物。人们能够吃苦而不觉得苦还得要吃腻了好东西之后。

那家夫妻档水果店已经开了很多年,从青春年少到皱纹堆积,笑容就是他们的金字招牌。乡人说话温软和气,绝不会当面让你难堪。人流稍微稀少的一处阴凉地方,摆着一个黑乎乎炮弹似的爆米花机器,脏兮兮布口袋兜住出口,一位戴草帽的黑脸男人不慌不忙在抽烟……

很多摊位上部架着巨大的遮阳伞,支起简易帐篷,四根竹竿一块天蓝色塑料布。就可以躲避阳光直晒。这些摊位后面是各类商店,书屋服装鞋帽理发店饭馆小吃,雕梁画栋古色古香。摊位上有几处颜色鲜艳的塑料玩具,在众多乡土气息浓郁的产品中倒显得没什么内涵。

到了雨季,雨水也不会没完没了的下个不停,雨后彩虹划过天际,绚丽无比,有时西街尽头大雨倾盆,城里依然烈日当头,煞是奇特。冬日的雪落到地面,整个冬季都不会融化,也不泥泞,像沙子一样结成霜花,晶莹剔透缓慢消失。冬天的永宁大集被节日的民间花会所取代,众多的民间艺术更显出永宁城独特的魅力。踩高跷、跑旱船、扭秧歌、赛竹马、舞狮子、舞龙灯,都是当地人热衷参与的节目,相互之间表演,比赛,到乡邻家中门前挨户拜年,红皮花鼓像个酒坛子,比打火勺的铁炉子还大。吹喇叭的小孩腮帮子鼓鼓着眼珠子努努着,围观众人伸长了脖子张大了嘴巴,大人拉着小孩,老人拄着拐杖,俱都兴致勃勃。当此时,降一场大雪,乡人热情愈发不能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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