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金锦营”是1520年6月7日至24日法王弗朗索瓦一世和英王亨利八世会晤之地,两王都大事铺张,尤其是法王,搭起了金锦帐篷,希望给英王强烈印象,使他同意英法两国结盟,共同对付奥地利王,以图达到法国称霸欧洲的目的。
同样,古弗瓦西埃家的人也不可能学会盖尔芒特公爵夫人运用到社交生活中去的创新精神。这种创新精神凭借着可靠的本能,使社交生活随机应变,把社交生活变成了一件艺术品。相反,如果纯粹按照推理应用死板的规则,效果恐怕会很糟,正如一个想在爱情和政治上一举成功的人,如果在生活中机械模仿比西-德-安布瓦斯人①,会适得其反。古弗瓦西埃家的人举行家庭宴会,或宴请一位王子,决不会让他们儿子的朋友参加,也不会邀请有才智的人,认为这样做是不正常的,会产生最恶劣的影响。一位古弗瓦西埃女士(其父在皇帝手下当过部长)要举办日场演出,招待马蒂尔德公主②,根据几何原理推论,认为只能邀请波拿巴王朝的拥护者。可是,这些人她几乎一个也不认识。平时同她来往的高雅的女人和讨人喜欢的男人,一个也没有邀请,因为他们不是持正统派③观点,就是和正统派联系密切,按照古弗瓦西埃家的逻辑,他们会使公主殿下感到厌烦。马蒂尔德公主常在家中款待圣日耳曼区的精英,当她在德-古弗瓦西埃夫人那里只看见一个赫赫有名的女食客——帝国时代一位省长的遗孀、邮电部长的未亡人的几个以愚蠢和乏味著称的拿破仑三世的忠实信徒时,不禁大吃一惊。尽管如此,马蒂尔德公主仍把皇家恩泽慷慨而亲切地洒在这些多灾多难的丑妇身上。轮到盖尔芒特公爵夫人招待马蒂尔德公主时,尽管她对波拿巴主义并无先入之见,但她尽量不邀请这些人,而代之以最美丽、最珍贵、最有声望的人,凭着她的嗅觉、触觉和手法,她感觉到这一五彩缤纷的花束,即使源自波旁王朝,也肯定能博得皇帝侄女的欢心。甚至连奥尔良公爵也邀请了。公主告退时,德-盖尔芒特夫人向她行屈膝礼,想吻她的手,她把公爵夫人扶起来,在她的两颊上吻了吻,真诚地向公爵夫人保证,她从没有度过比这更美好的一天,也没有参加过比这更成功的招待会。帕尔马公主在社交生活中缺乏创新,从这一点说,她是名副其实的古弗瓦西埃,但她和别的古弗瓦西埃不同,尽管她对盖尔芒特夫人的行为常常感到意外,但却从不反感,而是惊叹万分。这种惊叹因为公主才疏学浅,知识贫乏而有增无已。德-盖尔芒特夫人并不象她认为的那样博学,但只要比德-帕尔马公主多一些知识,就能使公主惊得目瞪口呆;任何一代批评家总是否定前辈承认的真理,因此,德-盖尔芒特夫人只消说福楼拜枉为资产阶级的敌人,他自己首先是资产阶级,或者说在瓦格纳的作品中意大利音乐味儿很浓,就能使帕尔马公主——就象使在暴风雨中游泳的人那样——大开眼界,看到朦朦胧胧的天边,哪怕每一次都要付出新的代价,累得她精疲力竭。此外,不仅是文艺作品方面的奇谈怪论,就是有关她们的熟人和社交活动方面的奇谈怪论,也会使帕尔马公主惊得张口结舌。固然,德-帕尔马夫人不能识别什么是真正的盖尔芒特精神,什么是这一精神的初步习得形式,这是她每次听到德-盖尔芒特夫人对人发表评论时大吃一惊的原因之一(她认为有些盖尔芒特,尤其是某些女性盖尔芒特才华出众,知识精深,但当她听到公爵夫人笑眯眯地对她说,这些人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瓜时,她会惊的说不出话来)。但是,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时候,我看的书比见过的人多,对文学的了解比对上流社会的了解更深,因此,我知道这个原因。我认为,公爵夫人过着一种无聊贫乏的社交生活,这种无聊贫乏能象文艺批评促进创作那样,有利于创造一种真正的社交活动。因此,公爵夫人就象一个爱争辩的人,为使自己闲极无聊的思想变得活跃,只要有一点新意的奇谈怪论,都会搜寻出来议论一番,毫无顾忌地发表一些令人耳目一新的观点。比如,她说,最成功的《伊菲姬尼》是比契尼④的,而不是格鲁克⑤的作品,甚至还说,真正的《费德尔》应该是普拉东⑥的悲剧。她这种变化无常的观点和不健康的渴求新奇的欲望直接影响到她周围的人——
①比西-德-安布瓦斯(1549-1579),法国武将,骁勇剽悍,以决斗著称,但因勾引他人之妻而遭暗害。
②马蒂尔德公主(1820-1904),拿破仑第一的侄女,与文学家和艺术家来往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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