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七年 大发现(10)

    尼采曾经说过,最有力量的一些部族中最有力量的祖先们总是必然会美化为神。从福克纳将老上校美化为约翰·萨多里斯上校和他的弟弟白亚德中,我们可以看到尼采所描述的引起回忆的认真做的鼓舞力量。萨多里斯家庭再描述了福克纳关于自己家庭的故事的最深刻的意识。《坟墓中的旗帜》是一个意思上根本分歧的故事,它既说明一个家庭早先的勇武的业绩,也说明了显然的衰微。我们在这部小说里,从突出的勇敢和具有创造性的第一代到第二代,这第二代不怎么重要并且更加分裂了,然而仍然尽力搞好生活,之后到了第四代,则是追求爱情和寻死。然而这样建立的典型至少是令人惊讶的,吃惊之处在于缺了父母这一代。几年之后,福克纳被问及他跳过的这一代,他说,“双胞胎”父亲没有故事,他生活着只是为了这个家庭延续后代。弗洛伊德谈到他自己对潜意识的分析时,曾经说,“对正文的歪曲就象自杀:困难不在于犯过失的行为,而在于去掉犯过失的根源。”在福克纳的事例中,根源是极重要的,他将父亲的死定在一九○一年,即他自己的家庭从里朴莱搬到奥克斯福之前一年。在这一点上,在福克纳对其家庭故事的最显著的修改中,我们可以看得出是与他内心的绞尽脑汁和积极进取的动机有着何等密切的关系。由为我们所看到的不只是将镇压和报复的迹象简单地加以歪曲,或者将仁慈变为有意义的迹象加以精心制作,而是将这相互间那么有关系的两者变成几乎是难以区别似的。面对动机和策略如此复杂的一个作家如福克纳者,有些读者集中注意他对事实与细节的忠实,而另外一些读者则注意到他对它们的歪曲。但是在他现在准备写的伟大小说中,忠实与歪曲都是极端重要的。因为他现在准备将陷入被撕碎和重新恢复的心灵加以戏剧化。缅怀一生,这些心灵被扔掉了又加以收回,浪迹天涯而又重新加以塑造,到处都留下这样的迹象和线索。甚至当这些心灵被赋予活力时,使死者似乎强有力和栩栩如生,它们通过判决,被判刑和显示其控制力。他们不仅分享了他们的作者的伟大的修辞的和想象力的天赋,他们也具有他的复杂的动机和策略。

    福克纳等待李渥内特对《坟墓中的旗帜》的答复,他立刻感到了信心和不耐烦。为了得到钱以便和他那个无名的情妇去浓游,他首先为一些招牌上油漆。他回到奥克斯福后仍然感到坐卧不宁,就接受斯通将军的邀请参加一个狩猎队。十一月底,收到了李渥内特的信。“我内心感到抱歉”,李渥内特开头说,然后他继续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这部小说,福克纳原先认为这部小说会给他带来获利的好处以及关键性的成功。李渥内特对其拒绝的解释完全与福克纳自己对其事业的想法相左。他说,“《士兵们的报酬》是一本很好的书,应当写得更好些”,《蚊群》表明在精神上的提高不大,在写作上无所改进;而《坟墓中的旗帜》是“冗长的并且不完整”,缺乏“情节、宽度和突出”。福克纳认为,他似乎已发现了一个不可穷尽的王国,他的出版商认为,他似乎甚至并“没有任何可讲的故事”。虽然,李渥内特声称,他对福克纳的事业继续感到兴趣,然而他的话是刺耳的。鉴于《坟墓中的旗帜》使他为难,他建议福克纳甚至不要“提出出版此书”。

    李渥内特的信使福克纳的生活开始了一个最黑暗的时期,在此过程中,他的事业重新回到第一个大阶段去。福克纳回复李渥内特似乎是冷静的,稍为有点超脱并且基本上是有信心的。“太抱歉,你不喜欢《坟墓中的旗帜》,”他说。“我仍然相信这是一本会使我的名字成为作家的书。”他承认他不能接受李渥内特给他的“超级的预支稿酬”,他仍然希望李渥内特退回他的书稿。他心中还有其他两个计划,他希望一个在春季完成,另一个在三、四年内写完。兴许李渥内特喜欢那两个计划中的一个。同时,他想将《坟墓中的旗帜》寄给其他出版商试试。然而实际上,福克纳感到太伤心了,太颓丧而不愿写作了。福克纳试图整理整理自己的情绪,他发现自己在毫无结果的控诉、愤怒地拒绝相信和努力做到超然与客观之间翻来复去地折腾着。十二月,李渥内特退回了书稿,二月,他正式打消了对此书提出要求。他愿意等待他希望在春天写完的这本书。但是福克纳的一切并不顺利,为了使一个故事不致两次投给同一个杂志,他注意记下他邮出的一些故事和收到的回复。他的底帐表明没有被接受的。先前他曾经对拒绝多少可以处之泰然,如今这些拒绝却加深了由于李渥内特的信引起的失望与怀疑。他需要帮助,就转而求本·华生。华生在密西西比州格林维尔执行了几年的律师业务之后,已搬到纽约,在那儿为李兰德·海华德的美国戏剧公司工作。这个机构管理着一些小说家和戏剧家。华生也是个自由作家。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出版界有些办法,他可以将福克纳正在不断寄出的故事作较为幸运的处理;至少他可以减轻福克纳邮寄它们的麻烦并且可以减轻他记录拒绝而引起的颓丧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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