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小雨,地上是湿润的。站在八楼的飘窗前,似乎能感觉到湿气的升腾。楼下的停车场,先是有一辆黑色的车离开了,是一对中年夫妇。女的长发微卷,上身着蓝色户外,下身穿牛仔裤,男的有些谢顶,稍胖,手里拎着两个旅行包,放在后备箱后,上车,很快就听见引擎的声响了。稍后离开的一辆车是白色的,一位男士,三十多岁的样子,脸型瘦削,身材高挑,不慌不忙,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才离场。
围墙外是一条河,河水不大,但浑浊得很。沿着河道外侧是一条宽大的路,有星星点点的车辆在跑。路是如河一样曲折的,临了路则是居民区、单位,还有杂草丛生的空地,各式各样的建筑星罗棋布,安静地像狗一样匍伏在地上。隔了河,正对了飘窗位置的,是一条巷道,两侧是居民小区,巷道与河景路交叉,形成一个“丁”字,丁字路口停了一辆白色的小轿车,许是在等人。除了隐隐约约的河水流淌的声响之外,整个城都是安静的,在清晨中静谧得如同死过去了一样。
不远处就是山,山上的灌木一丛一丛,是黑绿的色彩,整座山就都成了黑绿的颜色。山是一座连着一座,漫无际涯的。远处的山,山顶已有薄薄的积雪出现,一片一片,苍茫中透着寒气,向山下浸过来。左首的一座山,半山腰上有一团云,白白的,棉花糖一样,像是长在了山身上。没有几分钟,又有一团白色的云在它的左侧出现,要小一些,但形状酷似前一朵,亦是安静地在半山腰上长着。漫漫的山峦中,这两团白色的云,映衬着山,映衬着暗淡的天空,实在是一处独特的风景了。
数十米高的塔吊忽然慢慢地旋转起来,哦,是河对岸,飘窗的右首,有一片工地,五、六栋十来层高的居民楼已然封顶,靠近河景路的一栋楼亦是地上三、四层的样子,塔吊就在它的一侧位置。看不见塔柱上的人,黄色的塔吊高高地耸立在楼群的上空,在暗淡的天空中划着四分之一圆,亦给这静谧的山下小城带来了一点活泛的气息。这一处工地是不规则的三角形形状,里侧被一座山挤扁了。
我忽然觉得有点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侧头看了看客房的茶几上,烧水壶的出水口还冒着热气。喝了口热水,嗓子要温润多了。点了支烟吸上,就又站在了飘窗前向外看。那两朵棉花团一般的白云已不见了踪影,塔吊还在缓缓地旋转着,浑浊的河水亦是流动着,流向远方,慢慢地看不见,直到堆拥的飘窗的窗帘遮挡了它。
砰、砰,是手指敲击木器的声响,姬唐么?她睡醒了?
“雨停了么?”里间传来她的声音。
这是秦岭山中的一座小城,一个深秋的清晨。这座小城叫路朵,也许你在地图上就根本找不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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