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蒸糕_经典散文_.

        冬天里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家养的花猫倦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睡着。“咯吱咯吱”的脚踏车声由远及近到了客堂前。父亲跳下那辆老爷车,将车斜靠在房柱上,拎下两袋粉,走进厨房间。“喏,一袋糯米,一袋粳米。”父亲说。母亲将米粉倒在洗晒干净的竹匾里,铺开来,拌和。白色的齑粉撞面飞舞,黏附在她额间逸出的头发上。

      沏上一大盆糖水,待水温和开始擦糕粉。我用勺子舀起糖水,根据母亲的指令倒进竹匾里。母亲粗红的双手在白色粉堆里快速翻飞、揉搓。

      “阿琴、阿林,回来了?”父亲的声音,从客堂里传过来。

      二姑停下她的三轮车,大姑从车斗里走下来,手里抱着一个本色的圆木桶,下没底,上没盖儿。二姑拿下米粉及水果饼干。姐妹俩“阿哥阿嫂”地一路叫着走进厨房,母亲微笑着:“姊妹回来了。”

      母亲一手拿升箩,一手握绷筛。大姑抢过母亲手里的升箩。二姑说:“我来筛。”母亲把绷筛递给她,自己去灶台放水搬柴。有两个姑姑的帮忙,糕粉擦得很快,绷筛上米粉滚成一个个乱跳的小球儿,一摁一搓,就散开飘落到绷筛底下,堆成尖顶的白色小山儿。细白的米粉泛着淡淡的青色,象积雪。

      土灶后堆满了树柴,铁锅里的水嘶嘶地冒着汽。灶膛里红红的火焰映着我的脸,暖呼呼、暖呼呼的。母亲从碗橱里拿出去核蜜枣、半熟的赤豆还有葡萄干。

      “我也带了葡萄干,还有核桃肉。”二姑从布包里掏出个马夹袋。

      “我有红绿丝。”大姑说:“前几天做八宝饭余下的,好多呢!”

      母亲把赤豆和果肉都倒进洁白的粉中,红红绿绿一大片,好似雪山春天——化了的雪地上铺满了红花绿叶。那红花绿叶很快“融进”雪山,等待着某种蒸塑的庄严。

      揭开锅盖,灶头上满是蒸汽,灶壁上画着的几竿青竹都要滴下水。青竹下方书着的“竹报平安”湿漉漉地活泛起来。

      搁上蒸桶,垫上竹简制作的蒸格,开始放糕粉。“火烧得再旺一点!”二姑说,“多架几根树柴。”

      灶膛里“轰轰”地窜起火来。

      “蒸格空挡那么大,会漏吗?”我见到竹简之间有指宽的空当,担心米粉漏掉,忍不住叫起来。

      “瞎说!”母亲瞪圆了眼,手举得高高的,食指和中指弓着,要往我额头落,中间拐了弯儿,去抓了一双筷子。

      二姑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大姑笑着瞥我一眼:“小姑娘闲话不要多,加柴。”过后她又悄悄地在我耳边说,“灶王爷看着呢,你讲漏,真的就会漏的。”我捂着嘴笑,但不敢争辩。

      母亲掀开锅盖,用筷子向冒着热气的糕中扦了一下。“嗯,熟了。”她用抹布托起蒸桶,对着竹匾一侧,糕便顺溜地翻进摊了糕布的竹匾里。一大块圆圆的糕——银白中镶嵌着红、绿、青的珍珠和彩带,香气满屋子弥漫。

      “大阿嫂,蒸糕啊!没看到过,来开开眼,顺带撑一脚。”左领右舍的大妈婶子们拎米粉、抱树柴、捧竹匾,开会似的挤满一间屋。“你家烟囱一直冒烟呢,香味引我们来了。”

      “哈哈,好啊,一样借只桶,多做些。”母亲满脸堆笑,手脚麻利地切糕,招呼着姑娘婶子尝味道。

      大家七手八脚地沏糖水、擦筛糕粉、放葡萄干、上蒸桶,还有人把我从灶后拉出来,让我歇一手,吃糕。

      “今朝不吃饭,都吃糕。”母亲嘴里嚼着糕,手捧糕桶笑着说。“还不快倒,只顾着吃了。”不知啥时候父亲来了,二姑递一块糕给父亲。他咬了一口:“嗯,不错,这桶蒸糕就是好啊,蒸蒸日上步步高!”“哈,大阿哥说得真好!”

      太阳西斜的时候,糕蒸得差不多了。她们各自捧着香喷喷的蒸糕,回家了。这冬日的夜晚充满了蒸糕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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