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眼光?我希望你不是指我吧,亲爱的?我喜欢一切新奇的东西,”老祖母说着,把钻戒举到她那双明亮的小眼睛跟前,她的眼睛从未受过眼镜的损伤。“非常漂亮,”她又说,一面把钻戒还回去,“非常独特。我年轻的时候,用一块彩玉镶在几颗珍珠之间就觉得很好了。不过戒指是靠手来衬托的,对吧,亲爱的阿切尔先生?”她挥动着一只留了尖指甲的小手说,老年肥胖形成的圈圈如象牙手镯一般环绕着她的手腕。“我的戒指是罗马著名的费里加尼设计的。你该找人为梅定做,毫无疑问他会的,我的孩子。她的手很大——现在的这些运动把人的关关节节都变大了——不过皮肤还是很白的——可婚礼什么时候举行呢?”她收住话头,两眼紧盯着阿切尔的脸。
“哦——”韦兰太太嗫嚅道。年轻人却朝未婚妻露出笑脸,回答说:“越快越好,明戈特太太,只要你肯支持我。”
“妈妈,我们得给他们时问,让他们互相多了解一点,”韦兰太太插言说,同时又恰如其分地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老祖母回言道:“互相了解?瞎说!在纽约,谁不了解谁!让年轻人按他自己的方式去办吧,我亲爱的,可别等得美酒走了味。大斋节前就让他们成婚。到了冬天我哪一天都可能染上肺炎,可我还想给他们举办婚礼喜宴呢。”
对她接二连三的表态,客人相宜作出了喜悦、怀疑、感激的反应。正在这时,门被打开,迎进来了奥兰斯卡伯爵夫人。她戴着帽子和面纱进了屋,身后还跟着个不期而至的朱利叶斯-博福特。温和愉悦的叙谈气氛中断了。
夫人与小姐愉快地说起表姐妹间的悄悄话,明戈特太太则把费里加尼款式的戒指拿给银行家看。“哈!博福特,这可是难得的优待!”(她用奇特的异国方式直呼男士的姓。)
“多谢多谢,我希望这种事多有几次,”客人妄自尊大地从容说道。“我老是脱不开身;在麦迪逊广场遇上了埃伦伯爵夫人,她十分客气地要我陪她回家。”
“啊——既然埃伦回来了,我希望这个家热闹起来!”明戈特太太毫无顾忌地大声说。“请坐——请坐,博福特:把那把黄扶手椅推过来;既然你来了,咱们就要好好聊一聊。听说你家的舞会叭叭叫,据我所知,你还邀请了勒姆尔-斯特拉瑟斯太太?哎——我倒很想亲自见见那个女人。”
她忘记了自己的亲眷,他们正在埃伦-奥兰斯卡带领下向外面的门厅移动。明戈特老太太一贯显得对朱利叶斯-博福特非常赞赏,他们俩在专横无理及对待传统的删繁就简方面有某种相似之处。此时她急于了解是什么原因促使博福特夫妇下决心(首次)邀请了斯特拉瑟斯的“鞋油”寡妇勒姆尔-斯特拉瑟斯太太。她一年前刚结束在欧洲漫长的启蒙侨居,回来围攻纽约这个坚固的小城堡。“当然,如果你和里吉纳请了她,事情就成定局了。嗯,我们需要新鲜血液和新鲜钱——而且我听说她依然十分漂亮,”这位爱吃肉的老夫人断言说。
门厅里,韦兰太太与梅在穿毛皮外衣的时候,阿切尔见奥兰斯卡伯爵夫人略有疑问地对他微笑着。
“当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和梅的事,”他说,并腼腆地一笑回答她的注视。“她责备我昨晚在歌剧院没把消息告诉你:她曾嘱咐我把我们订婚的事告诉你——但守着那么多人,我未能办到。”
笑容从奥兰斯卡夫人的眼睛传到她的双唇,她看上去更年轻了,更像他孩提时那个大胆的棕发小姑娘埃伦-明戈特。“是的,我当然知道,而且非常高兴。不过这样的事是不会在拥挤的人群中首先宣布的。”另两位女士已经到了门口,她伸出手来。
“再见。改日过来看我,”她说,眼睛依然看着阿切尔。
沿第五大街下行,他们在马车里重点谈论的是明戈特太太:她的年纪,她的精神,以及她那些不可思议的性情。没有人提及埃伦-奥兰斯卡;然而阿切尔知道韦兰太太心里正在想:“埃伦的露面是个错误——就在她刚回来的第二天,在拥挤时刻与朱利叶斯-博福特一起沿第五大街大摇大摆地走——”而年轻人心里补充道:“她还应当知道,一个刚订婚的男人一般是不会花时间去拜访已婚女子的。不过我敢说,在她生活过的那个圈子里,他们一定是那样做的——保准没错。”而且,尽管他自夸了解那些大都市人的观点,却谢天谢地自己是个纽约人,而且就要与他的一位同类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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