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打败、我无法与世界风潮抗衡、我忍受不了一个人的寂寞——种种思绪在我心中来去,但终究虚幻地消失,唯有她濡湿发光的眼眸,她的轻声细语,和美丽的脸颊在我心中停驻。
“学长怎么会在那里?”
“……只是碰巧经过而已。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就是学长把我带来的吗?”
是这样吗?
我只是一直在万年铺盖上做着颠三倒四的梦——
“好漂亮的着陆。”
她伸出手,将手心放在我的额头上。我的烧还没退,她冰冷的手心冰凉了我的额头。大家都说,手冷的人心暖。
她让我看一个不倒翁形状的小瓶子,用在流理台找到的免洗筷卷起瓶里麦芽糖似的液体。我按照她的话,舔了这美味的麦芽糖。她微笑地凝视着我,将她与李白先生度过的漫长之夜说给我听。
“等李白先生的感冒好了,我们两个一起去为他庆祝吧。”
这句话突然从我嘴里迸出来。如果不是因为高烧未退,就是因为这芬芳的麦芽糖让我脑袋充血,差点流鼻血的缘故吧。
“一起吗?”
“一起。”
我加上一句:“顺便告诉你好玩的旧书店趣事。”
她呵呵笑了,点头说:“我们一起去。”然后又发了半晌的呆。由于她发呆得太厉害了,我心想要是有“世界发呆锦标赛”,她一定可以当选日本国手。
她说她觉得身体有点热热的,然后又笑了。
“也许是我感冒了。”
◎
她第二天便返乡去了,但拜她让我服用的感冒药润肺露之赐,我总算得以逃离感冒之神的魔掌。当我在万年铺盖里养精蓄锐时,圣诞节过去,忙忙禄碌的年底来临。
据说这段期间,恶毒感冒的大流行终于迈向终点。
早一步康复的学园祭事务局长在返乡前来看我。
独自病倒的我一无所知,这才晓得原来内裤大头目、诡辩社的人等,凡是相关人士无一幸免,都得了感冒。听我说“全是被你传染的吧”,事务局长便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我提起和她约好两人一起出去,事务局长以“干得好”称赞我的努力,但是又留下一句“不过接下来才辛苦,和女人交往啊……”这种讨人厌的话才离去。
我回家了。
过完年回到京都,宿舍信箱有一份小小的邀请函,目的是邀请众人庆祝李白先生康复,召集人是樋口氏。据说费用一概由李白先生负担,免费招待所有来宾,美味食物随意吃,伪电气白兰随意喝。
我握着电话听筒一整天,最后终于鼓起勇气打电话给她。
◎
当天,我离开宿舍,目的地是位于今出川通的咖啡店“进进堂”。
李白先生的康复庆祝会是下午六点在纠之森举行,我和她约好下午四点喝咖啡。为了不迟到,我必须在下午两点离开宿舍。因此,我必须在早上七点起床。因为衣服洗好晾干要几个小时,淋浴吹头发要一个小时,刷牙要五分钟,整理头发要半小时,然后预演与她的对话要数小时,忙得要命。
我沿着疏水道走去,才一开年,就有热血的运动社团大声在操场上练跑。尽管是熟悉的情景,但看着街道在仿佛脱色过的泛白冬阳照耀下,总觉得气氛很清新,很有刚过完年的感觉。
只不过,我的脚步很沉重。胃很沉,像是灌过铅似的。考虑到万一她没来的情况,便心情沉重,考虑到她万一来了的情况,心情更加沉重。我抽着烟,绕着不必要的远路。
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世上的男女单独碰面时都谈些什么?总不会是一直大眼瞪小眼吧。话虽如此,应该也不是高谈阔谈人生或爱情。莫非,这当中有着我所无法应付的纤细奥妙的机关?要说些有格调的笑话逗她笑,却又不能沦为长舌男,同时要以坚毅的态度迷倒她——这分明是不可能的任务。我不是个明朗愉快又机智风趣的人。直接去见她,很可能只是说些没营养的话,不断地喝着咖啡而已。这种事有何乐趣可言?就算我光是看着她便开心不已,但这样她会开心吗?若像个恶鬼无故占据她宝贵的人生时光,会对不起她,实在对不起她。也许还是乖乖留下来填平护城河才轻松愉快。啊啊,这下糟了,我怀念起填护城河的时光了。真想回到那段光荣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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