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床和死亡
很多人小时候都面临着尿床的困惑,有的甚至于二十多岁了,还常常要为此担忧。母亲说,她有一个亲戚,第一次要去丈母娘家,他母亲还担心他会尿床呢。按照这里的老规矩,女婿第一次上门叫做通脚,过了这一天就可以来来往往。可通脚的这一晚,女婿必须住在丈母娘家,不许回去的,这或许也仅仅是为了图个吉利。可对于尿床的新女婿来说,这一夜肯定是无眠的了。这是一种病,而从前的人却不以为然,总认为到了青春期,就会不治而愈的。据说,后来结婚后,他的病才完全没了踪影,也不知道是何道理。
我小时候可是个讨人喜欢的干净女孩子,不像邻居的那个女孩,整日拖着个碧绿的鼻涕,擦得两袖都发硬、发亮。其实她那是鼻炎,那时候的父母或许是因为忙,或许是不懂,总说这是内性,(意思好像是胎里带来的毛病吧!)好像不用治疗。而我很早就会说话,也从不尿床。整日地看着姐姐和她的伙伴们跳橡皮筋、扔小沙包、造房子(一种在场地上画了格子,在里面跳来跳去的游戏),还看她们打八十分。我记得隔壁那户人家是财主,他家里有一副很香很香的檀香木纸牌。一个很精致的盒子,装着那副发出绿色光晕和清脆声响的纸牌。我只见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有见到过。
姐和她的同伴们在客堂里玩小沙包和麻将,她们是把这些放在一块玩的。我只有看的份,因为我太小,看得我有点倦了,便走出客堂,在前面的空地上蹲下身子小便,然后看地上急匆匆躲避的蚂蚁,心里甚是好奇,也有点莫名的得意。
“咦——”我听到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回事呢?你尿床了?”我睁开惺忪的睡眼,赶紧爬起来,看到床的中间有一大滩水迹,还冒着热气。很明显,姐的那头比我睡的这头要大得多,或许是因为她人比我要重了很多的缘故。而我却争辩道:“不是我,你看我这边很少。”母亲过来了,看了一下也没有多说话,就撤下床单洗晒被子去了。
其实,我的心里明镜似的,刚才自己的那个梦!哈哈,不说了,坍台!
或许是这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在我的心里印象特别深刻。毕竟有点有愧于姐,于是就常常做些奇怪的梦。我是个多梦的人,也特好睡。姐常说:“睡着的时候就是把你扔黄浦江里,你都不会醒来。”姐比我大了好多岁,我记得好像一直是她在照顾我。父母总是有忙不完的农活和开不完的会。夏天热,我睡得死沉死沉的,是她帮我扇风、拍蚊子;冬天,她怕我冷,总是抱住我的一双脚睡觉。她帮我梳辫子,两个羊角辫上系上两个红色的绢丝蝴蝶结,很是活泼可爱的模样。
我沉沉地躺在床上,头重的好似有千斤。姐惊恐万状地喊来母亲,说:“妹妹好像不行了。”我听得见他们说话,却怎么也动弹不了。只听见母亲在骂姐:“死人吗?睡在一个床上,连妹妹死了都不知道。”于是姐哭,母亲也哭。我被一个人抱起来穿上衣服,放上了一辆卡车。我躺在卡车上,旁边的人在嘤嘤地哭着。我看到马路两边的行道树在一点一点地向后飞逝,我心里明白,我是死了,这是正被送去火葬场的路上。我这么小就死了,还不到四周岁,对于这个世界的记忆还太少太少……
这是我第一次梦见自己死了的情景。后来的几次,毕竟长大了许多,梦境也完全不一样了。有一次还竟然被推进了火化炉,火化工还用铁棒捅,于是我的肚子竟然翻腾起来,“咕咕”作响,而后吓醒了。至今我做梦自己死了的总数可能有七八次之多,可我依然活得好好的,或许,正如姐说的,梦是反梦。
离开现在最近的一次恐怕也在十多年以前了。我死了,得排队去阴间,一路上有很多人排着一眼望不到边的队伍。我在那些小鬼中寻找是否有认识的鬼可以通通路子,却都是陌生的面孔。我很无聊地和排在前后的死人磕着家常,当然,我也是死人,所以,丝毫没有恐惧感。有很多人都是凭关系进去了。可等到快要轮到我时,却被告知:今天就到此为止。于是我只能重新活过来,开始新的一天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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