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胖越来越成为现代社会的一大病症,成为人人都担忧或抱怨的状态。减肥产业也应运而生,声名鹊起。
一旦沦为胖子,便无足观,即使是化妆鬼也难以让人恐惧,反而胖子具有天然的喜剧色彩,一团和气,极具亲和力。每个朋友圈或小团体总有一个外号胖子、老肥和小胖的人,也许他并不那么胖。难道真如梁实秋所说,“和胖子在一起,好像是安全,软和和的,碰一下也不要紧;和瘦子在一起便有不同的感觉,看那瘦骨嶙峋的样子,好像是磕碰不得,如果碰上去,硬碰硬,彼此都不好受。”
老肥小胖,此种喜剧色彩也多半施之于小孩或相熟的朋友,社会审美并不倾向于肥胖,尽管人们往往以盛唐气象来辩驳。当然历史上也有不少人物并不以肥胖为羞为丑。王右军坦腹东床,曰腹曰坦,想必不是瘦得弱不胜衣。东坡居士饭后逍遥散步,拍着肚皮问侍女,“你们说说看,此中所装都是何物?”侍婢朝云回答“学士一肚皮不合时宜”赢得了苏学士捧腹大笑,传为佳话。一肚皮的不合时宜的苏学士想来也一定不是翩翩美少年,极可能慢踱方步,大腹便便。
书贵瘦硬方通神,人也贵瘦显精神。肥胖是身体欲望的堆积,物质的过剩状态在身体上的症候。肥胖是肉体的臃肿,灵与肉的不协调,与人的精神气质相反。苗条更能体现身体的精神性,更能抵抗时间的侵袭,甚至是对时间的反抗;肥胖则是时间和欲望在一个人身体的肆虐。尤其有些人中年发福,小肚微凸,整日鼓腹而游,再加上头上牛山濯濯,依稀几缕迎风飘,典型俗的特写。不仅俗,如果有时这样气质的人在一定职位上尸位素餐,碌碌无为,假公济私,以权谋利,简直可鄙;更多的时候,这种肥胖导致的身体对精神的二分,吾之患在吾有身,心里想着自己走起来健步如飞,轻快飘逸,可现实是刚迈两步就气喘如牛,油汗淋漓,让人悲哀。肥胖不仅因社会审美的偏离被谥为丑,肥胖所象征的人有时也因缺乏精神气质而可鄙;于己而言,肥胖导致的精神与身体的分裂,十分无奈可悲。肥胖也曾因对欲望的不加节制地沉溺被西方宗教列为“七宗罪”之一。
写过书法名帖《韭花帖》的唐代书法家杨凝式,据说爱涂墙,洛阳二百多寺院皆有杨凝式的题壁,一日杨凝式正在寺庙酣畅漓淋地给墙壁题词,一位白衣服的 胖女人正好以背对他,他就顺手在其背上写了四个大字:“食肉者鄙”。食肉者鄙,减肥者天然座右铭。汪曾祺在《沈从文在西南联大》中写到了一条沈从文在书上的批语,“某月某日,见一大胖女人从桥上过,心中十分难过。”为何难过呢,也许是沈从文觉得一个女人失去美感,奔波于口腹之欲,确实是让人难过的。当一个男子逐渐由关注月亮转为专注于六便士,熙熙攘攘奔走于世俗杂务,追求身体的欲望,失去了梦想和精神的闪光点,很可悲。
现代社会,物质充裕,生活节奏快,营养过剩,缺乏运动,肥胖越来越多。生活压力大人们往往缺乏运动锻炼已甚,更何况,现代社会人常常精神压力大,时常抑郁焦虑或空虚恐惧,于是乎就想靠大肆吃喝来充实身心,犒劳自己,妄图以满足口腹之欲来补偿其他方面求之不得的压抑痛苦。时间一长就积少成多日渐肥胖。然后开始天天喊减肥,又增加一份压力。如果减肥不效,就开始自我嘲解,“命里有时终须瘦,命里无时胖成球。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更肥明日忧。”喜剧就是悲剧加时间,一个胖子的反讽式的喜剧故事就这样在减肥与放纵的拉锯中形成了。
2015.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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