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2)

    只要《展翼鹰》为她称之为"废话"的故事支付一专栏一美元的稿酬,乔就觉得自己是个有收入的女人,她勤奋地编造着小传奇故事。但是,她那忙碌的脑袋和发热的思想里却酝酿着伟大的计划。阁楼上她那旧锡盒里,墨渍斑斑的手稿在慢慢地增加着,将来有一天它们会使马奇的姓载入名人录。

    劳里为让爷爷高兴,顺从地去上了大学,现在,他尽可能地以最轻松的方式完成学业而不使自己失去快乐。他人缘极好,肯散财,有教养,天赋又高。他有一副菩萨心肠,想把别人拉出困境,却常常让自己陷进去。他极有被骄纵的危险,就像许多别的有出息的年青人那样,如果不是拥有一个避邪的护符,也许真的如此。这就是由于有位仁慈的老人与他的成功相维系而居于他的记忆中;还有位母亲般的朋友,照拂他如同亲生儿子。最后,也决非微不足道的便是,他知道那四位天真无邪的姑娘全部由衷地爱他,敬重他,信赖他。

    劳里也只是个"快活的性情中人",他当然也就要嬉闹,打情骂俏,洋溢着公子哥气,随大流,感情用事,热衷体育,一如大学中流行的时尚。作弄人也被人作弄,放言无忌,满口村词野语,不止一次地险些被停学和开除。但这些恶作剧都起因于好激动和喜欢寻开心,他也总能坦率地认错,体面地悔过,或者巧言如簧不容置疑地辩解,从而化险为夷。事实上,他对每次侥幸脱险颇为称意自得,乐于向易受感动的姑娘绘声绘色地描述他如何成功地战胜了恼怒不已的导师、凛然不可犯的教授,又怎样击败自己的对手。在姑娘们眼里,”我班上的男人"是英雄,”我们自己人"的丰功伟绩她们是百听不厌。劳里带她们到家里来,她们常得到这些伟人们的恩宠。

    艾美尤为欣赏这一殊荣,她成了这个圈子中的美人儿,因为这位小姐很早便意识到并懂得施展她天赋的魅力。梅格过于沉缅于她的约翰,因而不在意任何其他的男人。贝思太羞涩,只能偷看他们几眼,仅此而已。她诧异艾美竟能如此支使他们。乔却感到如鱼得水,她发现很难控制自己不去仿效绅士的姿态、辞令和行为,对她来说这些似乎比为年轻小姐们规定的礼仪更合于她的本性。男孩子们都非常喜欢乔,但决不会爱上她,虽然极少有谁能在艾美的石榴裙下不发出一两声充满柔情的赞叹。说到柔情,很自然地将我们带到了"鸽屋"。

    那是布鲁克先生为梅格准备的新家——一幢棕色小屋。

    劳里为它起的名,他说这对温柔的情人非常贴切,他们"就像一对斑鸠似地一起过活,先是互相接吻,再喁喁谈情"。这是一座小屋子,屋后有个小花园,屋前有块手帕般的袖珍草坪。梅格打算在这里建一个喷水池,植些小灌木,还要有许多可爱的花儿,虽然眼下喷水池由一个饱经风雨的水瓮代替,水瓮很像一个破旧的装盛残羹剩饭的盂盆;灌木丛不过是几株生死未卜的落叶松幼苗,而花瓶只是插了许多枝条,标志着那里已撒下了花籽。然而,屋里的一切都赏心悦目。从阁楼到地下室,都令幸福的新娘无可挑剔。确实,门厅太窄了,幸好他们还没有钢琴,因为整架钢琴无法弄进去。餐厅太小,六个人便会挤得转不过身来。厨房的楼梯口似乎是专门建来存放煤箱的,仆人们连同乱七八糟的瓷器都归属其间。然而,一旦习惯了这些小小的瑕疵,就会感到没有别的屋比它更加完美了。因为屋子的装饰显示出独特的见地与雅致的情趣,从而别具一番韵味。没有大理石铺面的桌子,没有长长的穿衣镜,小客厅里也没有饰有花边的窗帘,而摆放着简洁的家具、丰富的书籍、一两幅美丽的画,吊窗台上放着插花,四处散放着漂亮的礼物,它们出自友爱之手而爱意深长。

    劳里送的礼物是一尊白色细瓷爱神,约翰将它的托架去掉了,但我想爱神并未因此而损失丝毫美感。极富艺术灵感的艾美为她装饰了素净的棉布窗帘,任何装饰商都不能比艾美更别出心裁。乔和妈妈将梅格仅有的几个箱子、桶和包裹放进了她的储藏室,也放进去她们美好的祝愿、愉快的话语和幸福的希望。我想不出还有哪一间储藏室会有这一间丰富多彩。罕娜将所有的盆盆罐罐安排了十几次,做好了生火的一切准备,一俟"布鲁克太太来家"便能点着。我确信,若不是如此,这间崭新的厨房看上去不可能这样舒适整洁。我还怀疑有没有别的主妇开始新生活时会有如此之多的擦布、夹子和碎布袋,因为,贝思为她准备得足以用到银婚之日来临。她还发明了三种不同的抹布,专门用来擦拭新娘的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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