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法布奥利是一个常常被观众误以为是女人的男人。总是化着一层淡妆,身披黑色的斗篷,像一阵风似地在银座大街上飘然走过,这使他看起来充满了古典的美。然而,斗篷的里子却是鲜红的天鹅绒。只有当一阵风吹过时,才会偶尔显露出里面的红色。
“那个西洋人真是讨厌。跳双人舞的时候,他当着好多学生的面动真格地去吻对方哪,那样子真够明目张胆不知廉耻的,反倒让在一旁看着的人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似的,老大不好意思。”他的恋人是一个日本姑娘,照子紧蹙着眉头说道。但她的内心深处到底在多大程度上真的觉得讨厌呢?绫子甚至怀疑,照子其实是在觉得讨厌的同时,对于自己置身于那样的氛围中又感到了某种秘密的欢愉吧……要知道,照子的化妆突然变得明显起来,还是在她开始去安德烈的舞蹈团以后。她化的绝不是那种一洗就掉的淡妆。对于女性来说,特别是对于从同性友情的年华向异性恋过渡的少女们来说,一旦在自己的脸上搽脂抹粉,那么,天地万物也会随之涂上粉黛,以全新的姿态出现在她们的面前吧。这绝不是一种捕风捉影的说法。
即使绫子把照子带到了如此遥远的地方,她们之间不也照样不可挽回了吗?
“说来我也觉得照子有些臭臭的哪。”绫子故意用说笑来掩饰自己内心难以启齿的真实想法,“把你拐骗到如此荒凉的小岛上,也不能说与树叶老师完全无关哟。”
“哇,你是说我不该化妆吧?真是残酷。绫子,你天生的脸蛋比化了妆还美。和这样的你走在一起,还不准我化妆,你不是太冷酷无情了吗?我特意化了妆才来的,可你却一点也没有察觉,真是薄情哪。”
“我刚才不是说过自己有点不对劲吗?说实话,心里装了好多的事儿,害得我神思都恍惚了。今天早晨,我是把照子的信全部付之一炬后才出来的,与庭院中的落叶一起。”
“哎呀,你说什么?”照子战战兢兢地凝视着绫子的侧脸,说道,“真讨厌,你长得太美了,让人觉得冷冰冰的,难以接近。”
灯塔告示
位置北纬35度08分
东经回39度37分
结构白色圆形钢筋混凝土
灯级及灯质第四等白光电灯
每15秒闪光3次之明弧
自塔基至
灯火之距离9.1米
自平均水面
至灯火之高度29.4米
灯光数15万
灯光射程晴天之夜为15海里
城岛灯塔制
两个人不知不觉之间已经站在了灯塔的告示牌前面。
透过玻璃向空荡汤的办公室里望去,只见“太阳出没表”上放着一把算盘。再回头一看,庭院的角落里摆放着日晷,营造出一种灯塔所特有的氛围。周围一片寂静,甚至听不到大海的波涛声,只能听到那些还不会唱歌的小黄莺咿呀学语的叽叽叫声。左边长满枯草的山丘上,还保留着一片绿色的,就只剩下了那些低矮的细竹。再往下走,便是陡峭的山岩和礁石了。倘若是在夏天的夜晚,或许还想把恋人带到这里来浪漫一番,但眼下已经接近冬季,到处都冷嗖嗖的,惟有两三只鸟儿在孤独地飞翔着。而灯塔的内部或许是谢绝参观的吧。
在南边撒满了阳光的庭院里,照子倚靠在白色灯塔的磨光砖上,接着刚才的话题动情地说道:
“你说你把我的信全部烧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打算将我们俩的约定也一并化作灰烬呢?……绫子,既然如此,你就先一个人回去吧。就把我囚禁在这白色的灯塔里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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