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当场,由于还没有一个人主张投降,于是国防委员长改变了议题。“那么,大家都决定要抗战了,这里面也有两个选择:和侵略者誓死作战一直到同盟的所有领土都化为焦土,所有的国民都倒下为止呢?或者,以讲和或和平为目标,尽量整备出可以获得有利条件的政治环境-而这是不是要选择武力来做为技术上的手段?我认为都有必要先行确认……”
其他的阁员们都带着困惑的表情沉默着,然而,他们困惑的原因或许不是事态的棘手程度,而是国防委员长的沉着及明晰的表现重重打击了他们对他原有的根深蒂固的看法。不久之前,还是字典上“有职无权”这个语词的典型例子的国防委员长,现在却以其极为正确的洞察力及认识力,把握住事情状况,向同事们提示了寻求最佳解决问题方法的捷径,而且还是以极高格调的辨才当武器。
和平时代的爱朗兹只不过是潜藏在权力机构肮脏底层的一只寄生虫而已。但在面临危机存亡的此刻,应该原已死绝在他身体内部的民主主义政治家的精神,却从金权政治业者的灰烬中坚强地复活而起,而他在历史上的名声也因为这半年来的觉醒而深植人心,使后世的人们遗忘了他那长达半世纪之久的怠情。
年已过七十的同盟军宇宙舰队司令长官亚历山大·比克古上将,是一个公认相当厉害的挖苦专家,也就是一个口舌相当毒辣而批评不留余地的人。但是,这却无损于他公正的人格。老提督察觉国防委员长有意在短时间之内把不仅身为一个政治家,同时也是身为一个人所保有的微薄能量燃烧殆尽的心意,于是便不遗余力地从旁协助。不久之前,他还厌恶地批评国防委员长的无魄力和无见识。而现在,浑身充满干劲的爱朗兹委员长却亲自拜访宇宙舰队司令部,首先率直地自我批评以前的无能。比克古到这个时候还是半信半疑一头雾水,但是,国防委员长却以“整备出讲和的条件”为由,要求军部协助,所以比克古不得不承认委员长在见识方面的确有所长进了。
结束了谈话,目送委员长的背影,老提督喃喃自语着。“国防委员长的守护天使好像突然勤劳起来了,这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多了。”
比克古的高级副官法菲尔少校却未必同意上司的看法,他反有满腔的不平,认为爱朗兹早就该觉醒了。“或许这是不该说的话,可是我偶尔会想,或许前年救国军事委员会的非法武装政变成功的话还好些,这样一来,也许国防体制就能强化起来了。”“然后,帝国的专制主义者和同盟的军事独裁份子就以宇宙霸权为赌注进行激战吗……?你不觉得这样更无药可数?”
老提督的语气,讽刺中还带有过多的酸气,黑色的扁帽使得他的白发显得更白。“如果我有什么值得自夸之处,那就是我是民主共和政体下的一个军人。我不想以对抗帝国的非民主政治体制为藉口而容忍同盟本身的体制非民主化。同盟与其成为独裁之国而继续存在,不如以堂堂民主国家之名而灭亡!”
看见少校显得局促不安,老提督调皮地笑了笑。“我好像说得太过分了。不过,事实上,如果建国的理念和市民的生命不能受到保障,那么国家本身就没有存续下去的理由了。而我呢?我会为了保护建国的理念,也就是民主共和政治及市民的生命安全而战。”
亚历山大·比克古去拜访唯一的制服组上司-统合作战本部长德森上将,老提督尽其所能地去安慰激励脸色苍白、食欲尽失、像个小官史似的本部长,使本部的秩序和机能大致恢复正常。同时,只要时间允许,他就着手做精密防卫作战的准备工作。
同盟军首脑部门召集了所有兵力,除了派特提督指挥的第一舰队之外,还有从去年紧急编成的几支小舰队、星际间巡逻队、各星系警备队中的重武装部队所组成的军队,就船舰数量而言可达到三五○○○艘。其中也包括了刚建造完成,尚未做试航的新舰艇以及已预定要解体的老朽舰艇。这些舰艇还耐得住联络工作或欺敌作战,所以也被算进去了。比克古把不属于第一舰队的二○○○○艘混合舰队分成两股,编成第一四、一五两支舰队,并向统合作战本部呈报。由莱欧尼尔·莫顿担任第一四舰队的司令官,朗夫·卡尔先为第一五舰队的司令官,这两个少将因而得以晋升为中将。而他们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就是带领尚无秩序且未纯熟的士兵、不够完整的装备,去和强大的帝国军作战。
比克古和三名舰队司令官及宇宙舰队总参谋长遂展开了迎击帝国军作战方案的讨论会议。但一开始就发生不吉利的事,总参谋欧斯曼中将因急性脑出血而病倒,从会议场直接被送到军医院去了。不幸的,总参谋长在病床上被更换了职务,由以前负责处理事务,只有三十几岁的副参谋长邱吾权奉命升格而赶往会议室去。三个礼拜前,他才从同盟军军官军校战略研究所的教授职务转任过来。在英才济济的教授群中,他也算是较年轻的一辈,然而论起风采、容貌、他却怎么看都像是个乐观的面包店第二代老板。两年前,当“救军事委员会”发动非法武装政变时,在占领了首都的武装政变部队的监视下,他仍然悠然自在地来去自如,甚至连被软禁的比克古也都和他见了面,因为穿着便服的他,一边把破烂的纸袋挟在腋下,一边趣昧盎然地看着四周,看起来就像一个笨拙的乡下土包子,毫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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