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要被发现,会严惩的!”主任压低声音说,同时向周围看了看。
“谁看见啦?”卡罗维夫又对着他的另一只耳朵说,“请问,证人在哪儿?我说,您这是怎么啦?”
这时,照主任后来一直坚持的说法,是发生了一个奇迹:那沓新钞票自动钻进了他的皮包。随后,当疲惫不堪的,甚至是浑身瘫软的房管所主任下楼时,他觉得各种思绪在脑海里旋风似地团团打转:尼斯的高级别墅、训练有素的大公猫、确实无人作证、妻子彼拉盖娅-安东诺夫娜会喜出望外,等等。这些想法彼此互无联系,但总的来说都很使他开心。尽管如此,主任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还是似乎有根针在轻轻地刺痛他,一根令人不安的针。此外,没有等他走到楼下,另一个想法便又使他吃了一惊:“几道门都封得好好的,那位翻译是怎么进入柏辽兹办公室的?!我怎么没问问他?”主任像山羊似的呆呆地瞅着楼梯愣了一会儿,终于把心一横,不再为这些绕脖子的问题伤脑筋了……
主任刚离开第50号住宅,卧室里便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可不喜欢这个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他是个老奸巨猾的骗子手。能不能想法子让他别再来这儿?”
“主公,您只管吩咐!……”卡罗维夫不知从什么地方回答说,他的声音清脆、高亢,不像破锣般难听了。
这个可恶的翻译马上来到前室,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接通后,他不知为什么用哭泣般的声音对着话筒说:
“喂!我认为有义务向你们报告一件事:我们花园街302号乙楼的房管所主任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博索伊倒卖外币。他住在35号,眼下他家里就有四百美金,用报纸包着藏在卫生间的通风孔道里。我住在同一座楼11号,叫季莫菲-克瓦斯措夫。不过请你们干万替我保密。我担心这位主任报复。”
这个卑鄙的家伙说完,便挂上了电话。
我们不知道第50号住宅里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们知道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家里发生的事。他回到家里,钻进卫生间,把门反锁上,从皮包里掏出翻译塞给他的那沓钞票,数了数——整四百卢布。他把钞票原封不动地用旧报纸包好,塞进了墙上的通风孔道。
五分钟后,主任已经舒适地坐在他家的小餐室里。妻子从厨房端来切得整整齐齐的青鱼段,上面还撒着一层嫩葱丝。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斟上一小杯拉斐特酒①,喝完又斟一杯,也干了。他用叉子叉起三小片青鱼,正要往嘴里送……外面的门铃响起来。这时彼拉盖娅-安东诺夫娜刚把一个热气腾腾的小锅端进来,一看就能猜出里面鲜红的甜菜肉汤中还有天下最美味的带髓牛骨。
①法国拉斐特产的一种著名红葡萄酒。
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咽了口唾沫,小狗崽似地唧唧咕咕地说:
“见他们的鬼去!连顿安生饭都不让吃。谁也别让进来,就说我不在家!不在家!要问那套住宅,就告诉他们别再瞎跑了,一周后开会讨论……”
夫人跑去前室,而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用舀汤的大勺子把那块有一道竖缝的带髓牛骨从火红色的小湖里捞了上来。就在这一瞬间,两位男公民走进小餐室,陪他们一起进来的彼拉盖娅-安东诺夫娜不知为什么脸色煞白。一看来人,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的脸色也吓白了,立即站起来。
“厕所在哪儿?”走在前面的一个穿俄式斜领白衬衫的人关注地问道。
餐桌上什么东西响了一声。(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手里的勺子掉在漆布上了。)
“在这儿,在这儿。”彼拉盖娅-安东诺夫娜急忙说。
两个来人马上冲向走廊。
“怎么回事?”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两眼注视着来人,小声问道,“我们家不会有什么……对不起……您二位带着证件吧?……”
头一个人边走边把证件掏出来,给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看了看,第二个人已经抢先站到厕所里的小凳子上,把一只手伸进了通风孔道。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来人打开报纸包,但里面包的不是卢布,而是一种他不认得的钞票,颜色介乎蓝绿之间,上面还有个老头像。总之,这一切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都没有看清,他只觉得眼前有许多黑点在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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