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还向我打听过二十年前我和她爸爸去罗布泊考古的事情。”
文好古的神情一下子变了,他很紧张地问:“芬,你告诉她了吗?”
她摇了摇头,轻轻地说:“我只说到我们从楼兰古城回来,后来我忽然想起了那件可怕的事,我的精神立刻崩溃了。知道吗?别看我现在这样一切正常,但一旦受到刺激,就立刻要发病了,一发起病来,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对你不公平。”文好古的表情很难过,自言自语地说。
“算了,那么多年过来了,我早就习惯了,研究所里最近还好吗?”
文好古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犹豫不决了许久才淡淡地说:“没什么,还是像过去那样。”他的心里有些不安,他觉得自己不该对她说谎,可是,他实在不想再把最近发生的那些可怕的事情说出来,刺激她脆弱的神经了。
“你骗我。”
“芬,你说什么?”文好古的心头忽然一震,他知道自己瞒不过去了。
“从你的脸上,我就能看出一定有事,而且这件事让你寝食难安。不过,你如果不想告诉我也就随你的便吧。”她的嘴角微微一笑。
文好古点了点头,忽然用一种像是在临终道别似的语气说:“芬,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为什么?”
“不,不知道,我不能告诉你。我的意思是,我想一直来看你,但是,如果我永远地离开了人间,那么就无法再来看你了。”他的语气沉重,就像是缓缓地陷在了沙子里。
“不,不会的。”
“芬,我走了,如果我不再来看你,就永远地把我忘记吧。”文好古站了起来,快步地离开了这里,身后忽然传来白璧的母亲的声音:“你会回来的。”
文好古不回答,一拐弯,离开了她的视线,但步伐却越来越沉重,最后低着头缓缓地走出了精神病院的大门。
“文所长。”有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在叫他。
他这才发现,原来是白璧,她正向大门口走来。
“白璧,原来这么巧,你也来看你妈妈了?”文好古强打精神寒喧着。
白璧显得有些意外和尴尬,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文所长,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们家和我妈妈的照顾。”
“啊,没什么,快进去吧,你妈妈现在精神不错,她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我先走了,再见。”文好古向白璧道别后就走过了马路,当他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大门口已经看不到白璧了。他的心头忽然一阵紧张,他知道自己紧张的原因。
白璧缓缓地穿过小花园,来到了母亲的长椅前,她在母亲面前蹲了下来,就这样平视着母亲的眼睛,似乎要从她的眼睛里找出什么宝藏。
“坐下吧,女儿。”
白璧乖乖地坐在母亲身边,伸出手握住了母亲的手,轻声说:“妈妈,你的手真暖和。”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天气已经冷了,女儿,你要照顾好自己,别冻着了。”
白璧点点头。
母亲继续说:“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你文叔叔了吗?”
“看到了。”
母亲叹了一口气:“他也不容易,一直照顾我们,你可不能忘记他啊。”
“妈妈,我记住了。”
母亲忽然想起了什么,问白璧:“现在几点了。”
白璧看了看表后回答:“正好三点钟。”
“嗯,她快来了。”
“谁快来了?”白璧不明白。
“就是我。”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她们的身后响起。白璧转过头来,原来是那个母亲的病友,那个女诗人。
母亲说:“女儿,现在她每天下午三点钟都会来给我念一首长诗的,已经成为她的习惯了。”
女诗人穿着一件花衣服,坐在了母亲的身边,笑着说:“你好,白璧,你又来了,你妈妈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福气。今天我要为你妈妈念的长诗的名字叫《荒原》,作者是艾略特。”“艾略特的《荒原》?”白璧忽然想到了在江河的抽屉里找到的那本小簿子里抄录的《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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