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梨花_经典散文_.

     
     院里本来是有一棵梨树的,在靠南的角落里,不高,二楼阳台就可以给顶上除虫。这棵树08年搬来时就有,它的旁边本还有一株葡萄的,藤放了半个院,屋子翻新时迫不得已砍掉了,独留下了这棵梨树。
     此后的四五年里,每临夏季常常得到它的实惠,能下百十来个梨子,个儿不大,但清脆香甜。我想这是得益于祖父对它的悉心照料,春虫夏旱一点也没遭罪,所以它就以这丰硕的甜果回报祖父。
     08年,我在镇上读初二,封闭式管理,周五下午回家,周日下午得赶回学校上晚自习。那时候身形瘦小,我还能爬上这棵梨树。每到下果的季节,祖父与祖母就在下面仰着头看我摘梨,边叮嘱我注意,边指给我那些藏在叶后的梨。摘下的梨祖母会洗干净,一部分留给自己,一部分送给左邻右舍。
     初中的最后一年,父亲决定辞工回家,想在家发展兼照顾我,希望我能考取一个重点高中。租了镇里的房子,开店做不锈钢的活计,给我找了关系走后门进了实验班(重点班级)。没有周末,仅仅是在周五下午回一趟父亲在镇里的店,第二天便又匆匆回学校。这一年里,我只在节日里才能看到祖父母,还有那颗梨树。
     10年中考成绩公布,我未能考上重点高中,而父亲的生意也没有什么大的起色。我选择去市里读一所中职学校,父亲和母亲应友人邀约赴浙江发展,祖父和祖母仍在院里的那棵梨树下守候。随着身体的发育,年龄的增长,时节的错过,我再也没有爬上过院里的这棵梨树。而吃过越来越多的水果后,这种皮厚肉少个儿不大的梨逐渐被我遗弃。就像面对新兴的电子游戏,我将梨树下的祖父和祖母遗忘一样。
     12年的春天,适逢我假期从学校回家,院里的梨树上开满一树白色的梨花,阳光下格外好看,花满攒枝头像是梨树的盛装。夏天的时候,我留校培训,而后又赴武汉参加湖北省计算机类技能等级的考核,错过有关这棵梨树在夏季的一切。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的早,11月就格外的寒冷。我在学校为13年夏的高考做备考时,接到母亲的电话,祖父病危。我万念俱灰,匆匆赶回家,推开门梨树下枯叶被风吹得院里到处都是。祖父坐着,手里还握着拐杖支撑着,我坐在离他不远的右手边,风从门外吹进院里,从院里吹进屋里,格外的冷。祖父抬起头,动作缓慢,问我为何回了。我贴着他的耳朵(祖父听力一直不好),放假了,就回了。祖母和母亲及几位姑妈轮班照料,几日后病势好转,祖父催我返校。
     元旦学校放假,我回家,祖父已被病痛折磨得夜不能寐。三日后返校前,我告诉祖父,还有几个月我就要考大学了,这样说是想让他振作一点不要屈服。祖父送我到门口,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又望着院里光秃秃的梨树枝桠,对我说,说话要算数。我知道他的意思,08年的夏天,还未搬过来时,祖父曾坐在老屋的那张竹床上问我,何时我才能像哥哥一样考大学,我回答他五年。当时,他沉默半响,良久才挤出一句话,还有五年啊。如今五年只剩下五个月,祖父他还记得,所以他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说了一句——说话要算数。这是13年1月3日,返校的日子,我背起书包出门不敢回头,此刻北风极其温柔,抚掉我两颊的泪水。却不想这一走竟成了我与祖父的诀别,两日后,祖父去了。带着病痛的折磨,带着劳作一生的黢黑身躯,带着未能看到我考取大学的遗憾。
     这个冬天格外的长,在二月方才结束。春天来临的时候,还未到梨花开放的时节,祖母告诉我,去年院里的这棵梨树很奇怪,开了满满的一树白茫茫的花却不结一个梨。我怅然,想起去年盛开的梨花,想起了昔日祖父站在二楼为梨树除虫的模样,那一树白茫茫的梨花是梨树为送别祖父穿上的盛装。草木有情,它是在向祖父作别啊,对,一定是这样的,一定。
     院里梨花开放的时节,我特意从学校赶回家,那天天也是灰蒙蒙的,刚到门口就听到院里“噼里啪啦”的声响。我急忙上前推开门,院里的那颗梨树被父亲站在木梯上锯掉了,一树绿的叶,白的花倒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忽然间,长久以来被我压抑的悲伤挣破所有防线,铺天盖地而来。

                                                                     2015年9月8日
                                                                            于西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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