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高个子,咧着嘴笑道:“不是二哥你叫住我,我真想把他推到水里去,叫那王八蛋喝几口水!”
他说了一句话,也把目光转向海枫,笑了笑道:“你先生不要笑我,你们是文雅人,见不得这一行子!”
海枫只是含笑,一句话也不多说。
这高矮二人,自说了半天,也甚觉无味。
那个矮子,遂又搭讪道:“老兄你是从苏州下来的吧?”
这一句话,不禁令江海枫吃了一惊,他不由倏地转过脸来,冷然地问道:“不错,你怎会知道?”
矮子哈哈一笑,道:“老兄你不要多心,其实像你先生这么文雅的人,不是从杭州来的,就是苏州!”
说着用舌头舐了一下嘴唇,道:“你想呀!这条船是从苏州来的,当然一猜就猜中了!”
说着两只手互相交叉着,时开时合,咧着一张大嘴呵呵直笑!
江海枫听他这么一说,倒也不再疑心了,遂微微一笑,道:“你倒是好眼力,只是我看二位老兄,也不像是买卖人家,不知操何贵业?”
矮子闻言只是笑,那个高个子,闻言之后,倒是微微怔了一下,矮子忙抢口道:
“你先生这就看错了,大概你是看我们骑着马,不像是买卖人!”
说着在马背上拍了一下道:“你可是不知道,这些货有多么沉,要是人挑,真能累死你!”
高个子也呵呵一笑,道:“凭我们两个这种样子,不干这一行,还能干什么?谁要咱们?”
海枫这时就不免多看了他们几眼,愈发对二人这副尊容不敢恭维!
只见那个高个子,生就的一个大扁头,扁鼻子,小眼,一双鼠眉,黄焦焦的,紧紧压在上眼皮上面,脸上的黑皮就像被开水烫过一样。
看起来,他年岁有四五十,也许更老一点,很难猜,一条大辫子,紧紧盘在脖子上,像一条蛇一样的。
再看那个矮子,一颗大脑袋,只是五官全小,和他那个大头丝毫也不相称。
小鼻子之下,那张厚嘴,却为一丛络腮胡子绕满了,开口一笑的时候,总是露出左面一排金牙。他的头发已半秃了,只剩下后脑勺上一小撮,留着像小黄瓜一般的一条小辫。
端详他的岁数,约比那高个儿略小,也差不多在四十岁开外了。
两个人,各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就人马看起来,可谓之“风尘仆仆”。
海枫看过之后,心中不禁暗暗忖思警惕着,对于这两人却要十分小心。
他以为,这二人就算他们不是敌人的一伙,也绝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对他们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这时候,采买的几个伙计回来了,挑着挑子,提着篮子,还有一个小子,肩膀上扛着杀剐好了的一头猪。
就在细雨霏霏里,这艘大船开航了。
江海枫很讨厌这两个人,他就趁着开船,返身回到舱内去了。
这两个家伙由于中途上船,而舱内已满,这一点他们倒还挺知趣,双双依偎在舱棚底下,咭咭咕咕,低声地谈论着,也不知他们说些什么。
在细雨声里,天似乎黑得特别快,很快地,船上就点起了油纸的“气死风灯”!
为了要按时赶到南京,这条船在晚上也照样地开航,他们是想在午夜之前,能赶到“仪征”,然后再歇下来休息到天亮!
不想船行了一半,雨势却忽然变大了,噼噼叭叭,打在舱棚、木板上面,就像是在撒豆子一样的,风也乘着雨势起来了。
长江在风雨的肆威之下,也不像方才那么平静了,只见浪花滚滚,水势起伏,由两侧船舷上卷起来的水花,就像是两条水龙一般。
远处岸边上,更是波涛汹涌,真有点像苏东坡的那一首“大江东去”中,所形容的:
“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这艘“海鸥”号大帆船,本不是什么好船,几处风帆,早已破旧。
这时候风浪一大,有的地方,都破开了大口子,船行的速度,不由得骤然大减。
忽然哗啦啦一声大响,一面大帆落了下来,整个的大船,都被震动得摇晃了起来。
这么一来,整个的船都惊动了,所有的客人都吓得叫了起来,一时鸡飞狗叫,其势端的惊人!
风势雨势是越来越大,这条船的主帆,又被吹断了,一时想靠岸都不能够,整个的船身,只是在水中央打着转儿,情势危险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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