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迎宾
村庄傍依在美丽的小河边,岁月绵绵,如诗如梦的河水曲转回延常年不倦地潺潺流淌,昼夜不停地弹奏着古老的心曲。波光倒影,载动着岁月镂刻的隽永,雕刻着时光赋予的沧桑。
在我的记忆里,小河是村庄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小时候,每至夏季,小河往往是我们这些小孩心中的圣地。我们这些顽皮小子和黄毛丫头会不顾大人的叮咛告诫,每天反复涉“水”。如一条条机灵调皮,会唱歌、会放牧、会穿水拍浪戏水的精灵,心有灵犀地在这条河里快乐逐水。水面上溅起的点点玉珠闪烁落下,嬉戏笑声阵阵清纯似碎银一般耀眼,惊得鱼跃虾藏。那一圈圈涟漪把我们的快乐似放大镜般无数倍地扩大,扩大,诱惑河边的翠柳连连摇摆依依,鸟儿和知了更是不停地在枝头羡慕的欢歌吟唱。
有一次,我和小莲在河中戏水,扎猛水下追逐时触到她不该触的地方。小莲哧溜钻出水面,不吱声,脸儿却羞得比岸上的花儿还要红。而后相互击水,清纯无邪的笑声顿时装满了河床,溢向远方;岸边的树叶也似被感染得如千百只快乐的蝴蝶,尽情地舒展翅膀一开一翕上下舞动。玩伴们天真无邪,水岸连天尽显生命锦绣。直至夕阳斜照,村子里的炊烟徐徐升起,拿起碗筷的时候,还有许多焦急的眼睛和亲切呼唤指向河岸。
夜深沉。劳苦一天,饭后茶余至岸边柳树下歇息纳凉的人群中便会有或昂扬或婉转的说唱声传出……咳!想俺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虞兮虞兮奈若何……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河边的草儿、灌木和虫子也似听得如痴如醉静无声息,一群星星这时也瞅空拥挤着跳入河里,闪闪烁烁,就再也舍不得上岸。故事里,谁是项羽,谁是虞姬,谁是刘邦,谁是谁非……恐怕它们比谁都说得清楚,分得明白。“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故事的影子里,几盏村灯点亮了河岸边临水而居的窗口,祥和温馨。
离河岸不远,蜗居在村子中央柳树旁的窑汪是最神圣的地方。窑汪约两亩地样大,就和随处可见的一些堰塘一样大大咧咧随心所欲地摆放在那里。窑汪里的水不像河水那么喧哗急匆匆地老是向前涌动,它是拘谨的,沉默的,幽静的水,盈盈地就好似闪动着明亮的眼睛镶嵌在乡情朴素的村庄内核,凝视着这个村庄。据传窑汪里住有个老鼋,是个神仙的化身,里面水通四海,从来没干过。多少年来,老鼋一直保佑着周边村民风调雨顺。当年,有个人民公社干部不信此事,便架起很多大型吸水机抽水,几天几夜也不见汪内水减少,最后不了了之。在村里,你可以欺三讹两,你可以胡搅蛮缠,你可以说窑汪坏话,但你却不可以说窑汪的不是。它识得村庄里的每一张笑脸,每一头牲口,每一张农具,每一场爱情、丰收和葬礼,窑汪里装着村庄中所有所有的故事。谁家做事光明磊落,谁家一贯阴损猥琐,它更是明朗朗的透彻。自打我记事起,每次经过窑汪,都会十分虔诚好奇地看上几眼,虽然从来就没有见过住在窑汪里的老鼋究竟长得是啥模样。
可村里德高望重的七爷却点着拐杖说,他曾亲眼见过老鼋,就在二柱他小姑跳汪自尽那天。二柱的小姑因为父母包办她的终身,无法与自己相爱的人儿相依相伴,当父母给她定下的男人敲锣打鼓来迎亲那天,她却跑至窑汪投水殉情。当时,浓重的大雾弥漫在天地之间,好像在每个人的眼前都挂上一个又宽又大的纱帘,就是那天,七爷说他见到老鼋那时化作白胡仙人救走了二柱的小姑。
直至多年以后,我的脑海里还会闪出如此影像:寂静的窑汪边,柳树下,呆立着一位清纯美丽的农家少女,她头挽发髻,身着嫁衣,肩背一个淡蓝的包裹,在清晰的饮泣中,凄美动人的她不断用手帕擦拭着眼泪,无限留恋地望了一眼生养自己的村庄,在层层梦幻般的浓雾里和一个白胡神仙腾空而去……
后来,我奶奶偷偷地对我说,二柱的小姑或许真的没有死,是跟自己的心上人走了。
如今,那颗柳树依然还在,郁郁葱葱,树边却没有了为村庄积攒了一辈子水的窑汪。没有了那些闪亮的寂寞与温馨。原来窑汪至河口的那段路至今被扩建为现代商业街道,窑汪也早已被填平盖上了大楼。窑汪它不因人们喜爱而欢呼,也不因人们填埋而怨恨。柳树底下人头攒动,笑语欢声,边上高楼林立,街道繁华。明媚微风里,许多双眼睛,不是看随风而动的翠绿,不是瞅李家的崭新的水桶,更不是望张家刚制的农具,而是看着那些似虎背,似柳枝和阳光一起摇摆的腰身,城里的?乡下的?谁家大姑娘?谁家的小媳妇?谁家的儿郎?在沿街花草的的映衬下,街道上满目的凉爽与灿烂。就那么养上一眼,村庄里的乡亲就知足了。人们希望行走在这条窑汪连至河口的街道上的后代永远清靓与幸福。
而那川流不息的小河和神奇的窑汪,则为村中几代人留下了最初的圣洁记忆,为守护窑汪为我们遮阴为二柱小姑送行的柳树,更是在外的游子留在故乡永远也拔不掉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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