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年是只怪兽,只有鞭炮那浓浓的硝烟味能驱赶他们。不管是不是这么回事,顽皮的孩子便有了上街放炮竹玩耍的借口,他们点火后捂着耳朵,到处跑来跑去,身后鞭炮噼哩叭啦炸的震天响。在年前年后的一段时间里,小孩沉浸在极大的愉悦和快乐中,脸即便冻得通红通红,流着鼻涕也浑然不觉。
近些年城市禁燃烟花爆竹,节日的整体氛围冷淡下来,人也不太提得起精神——可能这也因为人的年纪渐长,眼里的诸多小孩子玩的把戏显得幼稚,少了份切身参与的劲儿。大家从年头忙到年尾,就盼望着最后些日子,和亲朋好友们携老扶幼回老家团聚。
家乡老屋内的陈列已经搬空,只剩副展览的躯架,供长辈教诲小孩过去的苦难生活。新砌的三层新楼房,自盖好后难得齐聚祖孙三代一大家子人,贴春联、挂灯笼,这些活计都交给后辈们,贴在防盗门,门脸空余的地方偏小,勉勉强强挤入一副春联和一张福字。依稀记得过去的春节,老屋那两扇厚实的大木门总会更换两尊崭新的武门神画,尉池恭和秦叔宝一人握剑,一人持锏,侧对两把寒光灿灿的关公刀,两人皆怒目,大眼瞪小眼,小孩从画像前面过,常吓得胆战心惊。
镇上的集市倒是照旧卖着大红灯笼,除了满是四字祝福语的大红灯笼,还有写着“诚信、友善”“中国梦”字眼的新灯笼,很受购置年货的乡亲欢迎,按照他们的说法,加持过的社会主义十六字真言挂在高处,比普通的灯笼更能辟邪祈福。 城里返乡的人也去集市,添补缺漏的年货和农家自制的糕点和糍粑,猪牛鱼羊等肉食早在车上的后备箱备齐,只等进屋卸下来,填满冰箱和厨房的角落。此外,农家的老人还会杀几只养足一年的土鸡,搬出一坛坛腌制好的咸菜,地里还种着新鲜的青菜,随吃随摘,整个过年的期间就不需要为食材担忧了。
而除夕夜当然是最丰盛的——过去的人家一年到头难得吃顿肉馅的饺子,还有劝吃的礼仪,现在归根于生活条件的提高,人的味蕾也变得挑剔,大碗扣肉、水煮鱼这几个陈年老式样上桌,人也食欲乏乏。饭桌上让人交相称赞的是各种新菜式,粉蒸排骨、清蒸鲈鱼,还有粤菜系的沙姜鸡,加少许本土的胡子酒,肉味齁甜。特色的农家菜也自有风味,挂在墙上熏干的腊肉切成片,依次放红椒和青蒜、切碎的腌制萝卜翻炒,煸出红油来,极其下饭。年夜饭的选择还有很多,听说有的人家甚至不做热菜和饭,准备好几碟凉菜,配好佐料,涮上一顿热腾腾的火锅,年一样过的喜气洋洋。
城里长大的年轻一代对乡村感情稀薄,他们眼里的乡村生活简直乏味至极,只好抱着智能设备在房间里玩游戏。家里的老人经过多半会询问,你这手里按来按去的是什么玩意?老人听着解释似懂非懂,最多抒发几句当下科技真是发达的感叹,就不再过问了;大人们在另一桌打扑克牌、搓麻将,基本上小孩与大人各玩各的,互不交集——除了抢红包和集福,集福活动的最后几天,常有婶婶焦急地举着手机冲着小孩堆里询问谁有多余的福卡。玩闹到濒临半夜,到处都在放烟花和更加绚烂的礼炮,放辞旧迎新的炮仗,响声震彻四面八方。守不守岁不太重要了,有时等不到那么晚,困倦的小孩支撑不住,四仰八叉地横在床上睡沉,大人给他们掖好被角,也不喊醒,继续围着煤炉打牌,偶尔瞄几眼电视里的春晚小品。
到大年初二,开始有组织的拜年活动,村里多是未出五服的亲戚,往上溯几代,都攀得上几分关系。 老一辈的人领头,引着浩大的青壮年后生们依照顺序,登门拜年。
时代毕竟是不同了,年轻后生们进屋不再逢人纳头便拜,只需跟着长辈后头,有样学样,拱拱手,高声几句“新年好,诸事顺利”之类的吉利话。在这一天,不管过去一年有多少愁苦的事情,见面的人总是要笑脸相迎的,即便是陌生面孔,人们也会互道恭喜,若是以往的旧时,就更有话好好说道说道。有些乡亲常年生活在外,已经不太往来,趁着过年拉到屋子里烤烤火,讲讲家常话;饭桌上有开牛皮公司的客人喝得红光满面,高谈阔论着自己这些年的风光——某某某你们知道吧,我和他谈笑风生。旁人便满脸讶异地附和之,那可真是了不得呀。没有讨人嫌的质疑声,一派祥和的气氛。
拜年一直持续到初五初六,人们带着礼品,驱车赶赴远方的亲戚家走动走动,视关系亲近程度,留住几日小酌几口。离开时主人家塞给客人未成年的小孩红包,这样下来一整套礼数才算周全。小孩一方的长辈通常会推搡红包,奋力拒之以外,讲述一通不能收下的理由,直讲得唾沫横飞、胀红双颊,而主人自然也有一套非送不可的说法。
拉扯便从屋内僵持到屋外,小孩的兜包被翻进翻出,如提线木偶一般夹在中间,在冬日的冷风里摇摇欲坠。小孩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直到主人展现出更坚决的态度,角力才分出胜负。客人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讪讪然地说,这多不好意思,下次可不能这样了,然后快速摇醒一脸蒙圈的小孩,你可真不懂事,还不赶紧说谢谢人家?
走完一圈亲戚后,年也就基本过完了。
公众号:pcren_cn(长按复制)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