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里贴着蓝瓷砖,感觉十分凉爽。我凝视眼前的毛玻璃小窗,把事情解决,冲水。正打算洗手,发现水龙头没有水,想起伯父刚才说「是停水吗?」。可是我从厕所出来时,却听到某处传来滴水声。
父亲说的那种感觉,我也感受到了。为什么有那种被人盯着看的感觉呢?
我在餐厅转向,望向环绕中庭的阴暗走廊,一度想直接回房睡觉,但总觉得胸口纷纷扰扰的,看来想睡也睡不着。
我在想像中巡游了在宅邸延伸的幽暗走廊,在恍如矗立于深山废寺的静谧中不断前行。也许是因为偶尔传来的水声,我脑中浮现阴暗的水流沉积在宅邱某处的光景。我想起和子婆婆离开时对伯父们说的事。有人沉潜在混浊的水底,窥伺着我们。眼眸的光犹如野兽,为高烧所折磨,受干渴所苦,写满旁若无人的愤怒。随手拿起什么就丢。想喝水。猛地睁开的那双眼睛,是祖父临死之前的眼眸。
方才还酒醉未醒的孝二郎伯父堂堂地指挥着众人行动。对于很少有机会接触鲤鱼的我而书,这劳动令人相当不舒服,但孝二郎伯父倒是若无其事地脱下衬衫,捧着鲤鱼,丢进父亲汲水而来的水桶中。鲤鱼在伯父的手臂间无力挣扎。弘一郎伯父虽然皱着眉头,不过中途也加入了搬运鲤鱼的作业。
「真奇怪。」从疏水道回来的父亲说。「疏水道的水位变得好低,都快没水了。」
「水位原本就不高。」弘一郎伯父说。
「虽是那么说,不过现在水位只到脚踝而已。」
「是因为夏天没下雨吧?」
「是吗?」
大约有十条鲤鱼,要将鲤鱼全运到疏水道放生可不容易。明明是祖父的守灵夜,却得为这种事费心费力,实在不可思议。不过,却也因此纡解了刚才在我们之间的那种异样的紧张感,我松了一口气。
终于处理完鲤鱼的事,带着一身腥臭味回到和室,时钟已指着凌晨一点半。孝二郎伯父裤子满是泥泞,模样凄惨。其他人虽然比他好一点,但衣服同样都毁了。
「会被骂死的。」弘一郎伯父笑嘻嘻地说。孝二郎伯父脱掉裤子,以手帕擦去泥块。「现在也没办法洗。」他喃喃地说。
「话说回来,我记得刚才还有水啊。」弘一郎伯父说。「是我的错觉吗?不可能啊。」
「是有水。还有人踩进去在那边大呼小叫的。」
弘一郎伯父拿出新的香。
○
花江夫人过世,是八月下旬的事。
伯父们清楚记得那天的事。
那天是假日,一早祖父就带着花江夫人和茂雄出门。弘一郎因为翌日便要出发到东京,忙着打包行李。和子婆婆也在他房间进进出出,帮他整理。不久他觉得麻烦,马虎地收拾一下,留下和子婆婆逃出房间,到弟弟常待的大学图书馆去了。因为图书馆很闷热,又无聊,他硬把心不甘情不愿的弟弟拖去看电影。
在电影院里时似乎下过一场雷阵雨,出去时变得更闷热。两人在街上闲晃,回到宅邸已是日暮时分。闷热的夕阳将附近一带染成了橘色,宅邸静得教人毛骨悚然。走进幽暗的玄关出声叫唤,和子婆婆没有回应,也没看到花江夫人的身影。
绕到面向庭院的和室,茂雄一个人坐在缘廊,弘一郎问他「花江夫人他们到哪里去了」,然而茂雄只是坐着发呆,没有回答。一股难闻的腥臭味和热气从庭院飘了过来,弘一郎皱起了眉头。走到茂雄身边,仔细察看他的脸,他的脸上满满浮着水泡一样的汗珠,擦也不擦,很不对劲。弘一郎在他身旁蹲下来。
孝二郎走进走廊深处,觉得中庭四周的走廊湿湿的。绕到中庭北边,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蹲在阴暗的走廊中央。是和子婆婆。她身旁放了一个水桶,正专心三思拿抹布擦地。出声叫她,她像是被可怕的东西触碰到一样,身体一震,回头看他。
弘一郎手足无措地待在一句话也不说的茂雄身边,孝二郎脸色难看地走回来,告诉他花江夫人发生意外。和子婆婆说,花江夫人在澡堂溺水,刚刚送进医院。老爸和久谷先生已经陪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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