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多日没发贴的朋友在版面发了篇小文,被置顶推荐了。她很开心地问我说:“心情有点小得意,幼稚吧?”我回她:“不幼稚,多大年纪的人,都喜欢被夸奖。喜欢赞美不是幼稚,忍不了批评才是。”后来想想,这话也不对,“忍不了批评”也未必就是幼稚了,之所以要忍,说穿了还是本事不够大。比如岳母和叶子说我的大多数时候,我就是忍着,这固然一方面可以视为我的大度,甚至看出我对她们的爱,另一个方面,何尝不是我的无能?成年人都知道,对有些事儿,我们是无能为力的,在可行的可选项中,并没有那个让我们满意的答案存在,于是,只能在不满和更不满中选一个,所谓委曲求全。好吧,都不用成年人,天天现在都知道,他不得不去做一些他不想做的事儿,因为,不这样,他就会面临他更不想要的局面。选择、取舍,这是贯穿人生的大事儿,背后是我们对不同人和事儿不断变化的估值。
公司所在园区的花园里,有一树紫色的花开得烂漫,很喜欢,但不认识。拍照发到微信群里,果然就有老师告诉我说:“这不就是紫荆嘛。”至于另外一株我一直认为是桃花的粉红色花树,则被确诊为“垂丝海棠”。对于暴露自己对植物的无知,我倒是并不在意。认识到自己的无知,才会有后面的求知欲,而求知的求字,运用得当,会给别人带来愉悦感,从而建立一种和谐的关系。只是,现在的人啊,不习惯求人了,而从出不穷的各类社会服务和APP,也让“万事不求人”正在变得可行。以前的人,生老病死、婚丧嫁娶都得求人,你在村里如果人缘不好,盖房怎么办?因为要求人,所以就得注意自己在圈子里的形象,要服从各种明暗规则,要多些敬畏。现在不用了,于是可以活得越发自我,人际关系正在变得更简单,越来越集中在买卖关系,只是,是否更加幸福,却也未必。
清明节放假三天,第二天最累。我们一家三口还有叶子闺蜜的小两口,结伴去郊野公园。并没有开车,倒了两趟公交车过去。其实不远,只是过闵浦大桥时堵了二十分钟,路上就显得有点漫长。天天没有座位,陪我站着。我心里对叶子是不满的,因为明明可以叫顺风车过去,也不过是几十块钱的事儿。可是,她坚持不,她坚持的原因,省钱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她闺蜜小两口要坐公交车,于是她想一起。“我们打车过去,在公园集合不也挺好?”我如是问她,她没回答。当然,我无权强迫她回答,也不敢。那地方平时不收门票的,去了才知道最近三四个月开始收门票了,45元/人,因为有画展。有趣的是,门票只能现金买,几个人凑了凑,刚好够。漂亮自然是漂亮的,虽然花里我只认识郁金香;人山人海也不意外,停车场早就满了,开车来的只能停到很远的地方,然后步行回来。
气温正好,不冷不热,只是,小家伙对于公园里的花草树木并没有什么兴趣,他玩了1个多小时就累了,嚷着要回家。于是,各种哄,好在,最终天天玩得很开心,野餐、吹泡泡、放风筝、在空中走廊跑来跑去。那是他人生中第一个风筝,是前一天晚上叶子跟他一起做的,两个人趴在地板上画画、涂颜色。“鞋子涂成灰色。”叶子说。“我想画橙色鞋子可以吗?”天天问。橙鞋子小黄人的风筝飞舞在天上的时间,跟我们在静湖上开船的时间一样长,都是半个小时吧。这是天天人生中第一次划船,他开心地唱:“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嗯,这首歌,他也就会一两句。在城堡那里,天天确信他就是王子。我问他:“公主在哪儿啊?”他找了一圈,指着一个小姑娘说:“她是公主。”然后,在城堡二楼,他又指着另一个说:“她也是公主。”回来的公交车上,有人给天天让座儿,我站在他边上。车开了几站,人陆续下车,空位多了起来,为了照顾天天,我还是站他边上。天天突然站起来跑到后面一排去了,那里是两个空位,然后,他招手让我过去。
晚上,我们两家一起吃的,在我家。岳母烧了一桌菜,叶子闺蜜的老公,烧了一个酸汤肥牛。那哥们的厨艺确实很厉害,所以,我不是很喜欢他。我估计他也不是很喜欢我,不全是因为我收入是他的四倍,而只是因为,我不太喜欢他。中文的有趣之处就在于,如果不解释一句,很多人会把上面我说的“不是很喜欢”理解为“不喜欢”。事实上,它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喜欢还是喜欢的,至少不讨厌,那是挺开朗实在的一个东北人。更何况,他的好厨艺,我也是实实在在的受益者,每次聚餐,基本都是他下厨,哪怕是在我家聚餐。好吧,因为他们至今还没买房子,所以基本上也都是在我家聚会。我一度对此不好意思,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只是心里,偶尔还是会觉得有所亏欠。想起了娘,小时候,娘不管去我哪个姑姑家做客,都是会下厨的。姑姑们来我家,当然,也会下,但远没有娘干得那么多。穷富,人情,很多东西,无法细说。
饭后,他们早早回去休息了,我去健身房,顺便拎着两条裤子去改改。一条是叶子给我新买的,需要改短裤长,没办法,我又矮又胖,按照腰围买的裤子,总是太长。另外一条,裤裆开了条小缝,我懒得缝补,依旧洗了穿。只是这种重温当年穿“开裆裤”的感觉并没有持久,很快就被岳母发现了。她是在帮我从阳台上收晾晒的衣服时发现的,然后自然又是一通不满。菜市场那边有一家两三个平米的小铺面,一对老夫妻做些缝缝补补的活计,不但缝补衣裳,也修鞋子。因为价格公道,生意一直很红火。“两件,一共是11块,你给十块钱好了。”老大爷笑眯眯地对我说,边上老大娘戴着眼镜,正在专心致志踩缝纫机。我听了自然很高兴,支付宝付了,让他确认收到后才走。只是,走出菜市场,却又觉得自己的高兴很不应该。按说,我其实比他们更不差这一块钱才对。也就是一闪而过的念头罢了,我终于不可能再回去给他。
去健身房的路上,路灯昏黄。前面走着一对母女,母亲正在大声呵斥:“朱老师说了,不会做的瞎做,字写得一塌糊涂。你自己觉得自己有进步吗?还不如上学期听话!不好好学。你说,妈妈陪你干嘛?”背着书包的女孩边走边哭,看模样是个小学生。想起了最近刚看在网易过的一篇文章《你是否能接受孩子的平庸》,我当时回复说:“多数人不会轻易接受,直到不得不接受的那一天。这期间,很多美好的东西,会被消磨掉,以折磨人的方式。” “人活着,钱没了”和“人没了,钱还在”,都不是我们想要的结局;但人的命运我们无法预知,谁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到底是对是错,只能是赌了。很多人都说自己不后悔,只是,哪怕是那些真不后悔的,说白了,无非也只是因为后悔没用。如果人真可以依据结果修正过去的选择,谁会不去做呢?比如,换一组彩票数字。
河蚌赌徒 2019年4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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