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
那个夏天,葡萄藤上挂满了葡萄,一大片悬挂在头顶,挡住阳光。一块块红色的砖铺在泥土地上,地上散着几颗熟透掉落的葡萄,苍蝇围着飞来飞去。我坐在小板凳上,和母亲,大姨一起。大姨端来洗干净的葡萄,刚从藤上摘下来,一颗颗像是精灵的眼睛。
葡萄总是吃不完,紫的从藤上摘下来,青色葡萄又变了颜色,一批又一批,像是孩子多变的脸。我家在铁路边住了两年,旁边不时又呜呜的火车飞过,我有时趴在绿色的隔离网上发呆,一阵火车的轰鸣把我惊醒。火车对我既熟悉又陌生,每晚听着它路过的声音入眠,却又从未近距离接触过它。这仿佛是一个深藏多年的秘密,我只能听着别人精彩的讲着它的故事,却不能用手触碰。
两年的时间里,那条小巷我走了无数次,每天从这头走向那头,又从那头走向这头。两边的水泥房爬着爬山虎,疏密不同,有的房子上仅能看见几片绿叶,有的房子却满满都是,好像爬山虎入侵了整个房子。那些爬满爬山虎的房子总是引起我无限的幻想,房子里应该住着一个忧伤却又美丽的女子,那样才配上这满眼绿色。
我所就读的小学离家并不远,从家顺着小巷走到头,再拐着弯走个二三百米就到了。与我一起上下学的一个男生,是我的同班同学,他家住在巷子的开头,而我家住在巷子的结尾。他每天陪我走两三百米到小巷,剩下的距离便是我一个人。他家是一个两层小楼,虽然没有大片大片的绿色,但墙角却种着许多的花,每到盛开的季节便格外娇艳。那个时候,他常常带着我去偷他家的花,他的祖母像是一个花房夫人,不允许我们靠近墙角的花。孩子的心永远都是这样,越是不允许的事情却是要做,那些刺激的事情才有意思。我们乘在他祖母不在的时候,选一株最大最好的摘了就跑,完事之后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祖母看见我们,喊着:“两个小崽子又摘花了吧。”我们一直好奇是否他的祖母每天都要去数花,每一朵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们常常在小巷子里玩耍,我穿着带着小花凉鞋和他跑在水泥地上。那时候每户人家的们都是铁门,刷上红漆或蓝漆,这使小巷的颜色更加丰富起来。他带着我去玩敲门游戏,小手在铁门上“啪啪”用力拍两下,然后感觉跑去躲起来。我们听着放门的声音,听着主人骂骂咧咧,便捂着嘴笑。
在我家附近有一间商店,蓝色铁皮制成的一家不大的商店,开商店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爷爷,我们常常拿着仅有的一两块钱去买圆卡或纸牌。商店上也爬着爬山虎,不过是刚种的,绿色的叶子才爬到一半。老爷爷也种着几盆太阳花,颜色多样,但我从来也没去摘过。我们拿着买来的圆卡或者纸牌,放在地上用手拍着玩。每次的手都沾满了灰,细小的石子嵌进肉里。我们在地上拍打,仿佛地面都颤抖起来,爬山虎的叶子摇曳,住在房子那忧伤而美丽的女子打开窗子张望。
后来我搬家,转学。那条小巷我也不常去走,与那个男孩也多年不见,以至于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身影,却散发着太阳花的味道。小巷里的爬山虎也不像从前那么多,那间蓝色铁皮商店也早已成了一堆废铁。不过,小巷的路还是多年前的路,水泥路上带着几处裂缝。有时走过,从裂缝中传来一个小女孩与一个小男孩的笑声,甚至冒出几株葡萄藤,向四周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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