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虎帐豆徂恤民瘼(2)

  “给大人请安!”白顺瞟一眼桌上的大包小包,满脸堆笑行礼起身,说道:“不是小人无礼,大人的名字这个这个……”

  “甚么这个那个的?”

  “……是骂人的话……”

  白顺口说手比,好容易才把意思说明白了。嘎巴放声大笑,抱着凳子道:“你坐的!你的伙伴哪里?哈哈……割你的不割我的就好!阿爸说这个名字是‘小鹰飞翔’,冲天的好!”白顺忙频频点头称是:“小鹰飞翔!啧啧……自然是冲天的好……大人是从……科尔沁调来的?”

  “温都尔的——大草原的!”嘎巴十分豪爽地大臂一张,“张家口的练兵,阿爸的喀喇沁左旗的将军,送我傅恒营里杀人放火的!”见白顺橄榄脑袋招风耳,小眼睛眨巴着听得傻子似的,又补了一句,“不杀人放火胆子小的,翅膀软的,飞不冲天的!”

  “那是那是一一”

  “你吃的!”

  嘎巴推了一只烧鸡给白顺,自绰了一只,撕下鸡腿,淋淋漓漓张口就咬,日中呜噜不清说道:“我要带兵,阿爸说官兵朋友的!见了傅恒我就升千总的!……大伙房的不好吃,没有茶砖,肥肉的不好——你的朋友不来?”白顺略一辞让,也拿起一只,试着咂了一口,见这个蒙古小军爷毫不在意,也就放肆大嚼,口中咕哝着仍在奉迎:“千总就是管带大人了!管带大人,您老要带兵,准是这个的!”他伸出油漉漉的大拇指比划了一下,“一仗打下来,嘿!游击、总兵、副将、将军——您就往上升吧!蒙古人升官快着呢!——你说马锁柱!你听,他的脚步声,来了——先人板板的,鼻子倒灵!——可惜傅大帅禁酒,不然这牙祭打得美罗!”说着马锁柱已笑嘻嘻进来,见礼寒喧好话一车,坐了就吃,却奉承得不同:“爷是英雄的!将来长得大个子的——比莎罗奔还要雄壮!”

  嘎巴正啃鸡头,便扔了,问道:“你见过莎罗奔的?”

  “……没有!”

  “他雄壮的?”

  “嘻嘻……我听说的……”

  嘎巴连连摇头,说道:“这个咸的,你们吃的——留一只给你们伙伴吃的!我的不要大个子,不比莎罗奔,格尼吉巴就是格尼吉巴的!”说得白马二人笑得捧着烧鸡浑身哆嗦。嘎巴这才套问军情,说道:“我刚从东北来,金川的不熟。傅大人不知调我哪里差使的。哪一路的兵莎罗奔的多?我去!北路?西路?南路?”

  “南路是兆惠军门指挥,西路是海兰察指挥,北路是麻子马光祖指挥。”马锁柱撅了鸡骨头吮吸着骨髓油,津津有味咂舌儿说道:“您老一路过来见的这些营盘,都是川军绿营,调过来专门策应北路和南路的,哪头出事照应哪头,统由傅帅爷居中调度。现在他老在成都,一入夏就把钦差行营移到汶川,过秋入冬金川没了瘴疫,三路齐压——嗯?”他用两手掐紧烧鸡,“莎罗奔的逃不掉,大小金川一个耗子也走不掉!”嘎巴笑着吃兰花豆,说道:“西路的没有策应?北路南路我知道的,烂泥塘陷阱的多,死了的多多!”“虽说死了的多多,我们的人更‘多多’!”白顺吃了饭又吃烧鸡,吃了自己一只又吃嘎巴剩的多半只,已是胀得臆怔翻眼儿,肚里作怪,将没有啃完的鸡腔递给马锁柱,提起最后一只鸡笑道:“‘官兵朋友’的!这只鸡我送何狗儿的吃,回来还陪大人说话的!”说罢一路打呃去了。嘎巴便问马锁柱:“马光祖的甚么人?他的厉害,海兰察的厉害的?”

  马锁柱费了老大的事,总算把一团鸡筋剔出来,心满意足的嚼着,笑道:“当然是海军门厉害,那是独当一面的豪杰!马光祖廖化清两位军门都是莎老爷儿的手下败将。北路军好比打惊了的兔子,是整军过后重新建制的,帅旗都叫莎罗奔夺了去,至今没有军麾军旗呢!兆惠军门海军门军中号称‘红袍双将’,都是了不起的角色,海军门走西路,他路熟,曾跟着阿桂中堂爷到过刮耳崖——那是打不败的将军!”嘎巴点头,他当然知道兆惠海兰察都是惯战悍将,思来想去,已经知道了傅恒布阵大概局势,再问,这个大头兵也未必能说出甚么子午卯酉,便转了话题,问道:“傅恒大人怎么样的?整军的吗?杀了多少坏坏的……兵?”

  “傅中堂带兵有门道的。”白顺已是解手回来,一脸松泰笑着进来,接口说道:“北路军打败,败兵跑得满四川,到处‘坏坏的’——就象这里,烧鸡没有——”他指指烟叶,“烟也没有的——摆出来就抢了的。还有女人,白天也不敢出门,出门就那个那个——弄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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