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血(第19章)(5)

  果然,他们发现了那个女同伙。他们稍停了一会,端详着她。

  赞比亚庆幸他用杂草掩住了拉火索,又把那套着弹环的手指弯了回去,只留着诱饵一那枚镀金手表露在外面。他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帖。“是个好猎手。”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但愿机关不要失灵。”

  有热闹瞧了——

  但“猎物”不上钩。他们绕开了她。矮男人轻声布置着什么。三个人兵分三路,矮男人正好朝赞比亚的方向直逼过来。

  赞比亚懊悔自已太自作聪明,同时惋惜那枚白白损失的手榴弹。

  矮子越走越近。妈的,我与这冤家有缘分!忽然,其中一个女兵跑了回去。另一个回过头,尖声叫了句什么,象是骂人。矮男人站住了,咬牙切齿地对她俩嚷着,一边朝她们急匆匆地比划。

  谢谢老天爷!第一个女人扑向那死去的伙伴……

  再多赚一个——第二个女兵也扑了上去。赞比亚的手把枪把都攥湿了。

  两个娘们相互骂着什么粗话,并你推我搡起来。

  矮男人不管她们了,继续往前搜索——他离赞比亚仅有十来步了!

  沉住气。赚两个、两个!……

  她们动手抢那块表了。赞比亚幸灾乐祸又急不可待地看着,几乎顾不上理会这个越走越近的矮子。他兴奋得直咬手指,不然会喊出来……

  抢吧!抢吧!快些!就要去极乐世界了,还客气什么……

  终于“轰”的一声响。

  一切快得犹如闪电,但赞比亚还是看清了。他看见了她们扳起那僵硬的手腕和那手指上连缀的拉火索;他甚至看到她们一瞬间后悔莫及的神色,两双绝望的黑眼睛……

  她们十六岁?十八岁?……

  豆蔻年华。在学会爱之前先学会了恨;在学会保存自己之前先学会杀死别人……她们被战争糟蹋了——这不关我事!不关我事!赞比亚疯狂地想着。那矮子张皇失措地跑回去,但跑了半截似乎又认为一切已无可挽回,只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便转圈朝四周扫射起来。他也癫狂了……天又渐渐黑下来。

  赞比亚刚刚站起身,后面扫来一梭子弹。原来那矮子没走,在附近埋伏了近一个钟头。

  这一高一矮开始了真正的角逐。赞比亚明白,这矮子的狡狯与勇敢都不在他下风,何况他吃饱喝足,弹匣全是满的,全身没受一处伤。现在他占着优势……

  杨燹几次想从马路对面冲过来,无奈军车一辆接一辆,开得飞快。他焦急地抖着腿。

  乔怡进退维谷,哀哀地站在那里……

  荞子拴好子弹袋,背上枪。她知道等下去只能是集体自杀。

  枪声越来越近,就在对面那座山头上。大田一直昏迷着。

  数来宝在睡梦中不断呻吟。他的腿被炸得目不忍睹。

  她得冒死去争取活的希望。

  小耗子庄严地跟她握了握手,企图把自己弱小身躯中的力量转移到她身上。采娃也伸出手,但还没握就“呜”的一声哭起来。

  小耗子象个懂事的孩子对荞子道:“你去吧,这里有我。采娃,别哭了好不好?”

  荞子拍拍采娃的脑袋:“别吵醒大田……”她背起那支冲锋枪,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战士。

  战士,这称号使她突然生出一股勇气。虽然她那样子有点可怜巴巴。

  她上路了,朝着枪声。或许会死,或许有比死更可怕的、凭她的人生经验意料不及的事情潜伏在前方的夜路上……

  荞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路,要靠她在这荒莽大山里寻觅。每踩到一条滑腻的东西,她就断定那是一条蛇,但回身去看,却发现不过是半截露出地面、生着青苔的树根,或是一段沤烂的葛藤。

  汗把她的衬衫和军裤全湿了个透。她从来没有出过这么多汗,出得她打骨头里一阵阵发冷。但她不能停下,不能休息,谁知道一屁股坐下去还能不能再爬起来?

  ……大田等着我。

  ……数来宝等着我。

  等着吧,采娃和小耗子会笑的。

  等着吧,明天……最多后天,后天这时,大家都会躺在那样安全、那样舒适的床上。那时,她会象登山运动员一样回顾来路,并嘲笑那路并不如攀登时感到的陡峭。到了那个时侯,一切会象没发生似的,消失得那么干净。他们谈着这段故事,会象谈论曾排练过的一个精采节目那样较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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