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下部 第七章)(2)

  忆秦娥一回来,白庙、寺、黑的庙会戏,立马就找上门来了。并且是一天三场,一个庙会甚至定了二十一场。楚嘉禾的几本戏,倒也是搭去能见观众了。可忆秦娥领衔主演的戏价,是她主演戏的三倍。不仅让她面子过不去,而且也让团上那些撂风凉话的,有了稀奇古怪的佐料:“这戏价,那咱能不能只演三分之一?”“要么只唱不说;要么只说不唱;要么只唱不做;要么只做不说。反正总不能上全套吧。”还有更绝的,端直说:“能不能让忆秦娥在楚嘉禾的整本戏前,加两段清唱,给咱把浑全戏价回来。”楚嘉禾听在耳边,感觉就像有人拿锥子扎她的心脏。关键是观众还真只红火炭,到了忆秦娥的戏,人多得能把台子拥倒。到了她的戏,不仅人稀稀拉拉,而且还有妇女在借舞台灯光做针线活;男人们在打扑克“挖坑”,都说是等忆秦娥的白娘子呢。
  除了庙会戏,集市戏,红白喜事戏也慢慢多起来。一段时间,忙得剧团两头不见天。有人就又埋怨起忆秦娥来,说她一回来,咱又成关中老农了,基本上一年四季都在乡村田埂上走着。回西京,都快成鬼子村扫,是有一下没一下的事了。小伙子们说,再不回西京守着,老都快成别人的“菜”了。忆秦娥就是贼傻,贼能背戏。一天唱到黑,又翻又打的,也不见喊累,见人还傻乐呵着。
  忆秦娥的傻儿子是她娘领着。开始没跟来。后来出外的时间长了,她娘就抱着傻孙子跟上演出团了。忆秦娥一见傻儿子来,演出就更有劲了。加上地方上的戏,都前呼后拥着她。见了她的傻儿子,一是同;二是送吃送喝、送东送西的;还有送偏方、送材的。得每走一地,忆秦娥离开时,都跟土匪从村里抢了东西出来一样,是大包包小蛋蛋地扛着、背着。有时,她练功的灯笼脚里,都满了礼物。一团人就既是艳羡,又是觉得丧眼地,用话砸刮起她来。加上她娘也有些顾不住场面,人多人少的,都在数礼物,翻拾东西。有时还故意卖派:“别看我这傻孙子,傻人还有傻福哩。你看看,连老银项圈都有人舍得送。你知这上面雕的是啥吗?貔貅。辟邪的。”貔貅在戏里是常提到的一种怪。说这种物有无,能吞尽天下财物而不漏。它只不出,神通特异,故有纳八方之财的招财宝寓意。有人就暗中给忆秦娥她娘送了个外号,“老貔貅”。惹得楚嘉禾笑得嘎嘎嘎地隐忍不住。她说:“演让她尽管演去,人家有傻儿子、有‘老貔貅’跟着招财宝哩。我们演得累死累活的,图个啥?”
  在演出入淡季的时候,团上又突然说,要排创作剧目了。平常排戏,抢角倒也罢了,一旦说排原创剧目,主创人员就有些争先恐后了。关键本子还是秦八娃写的。这家伙,是写一个成一个。省内省外都在找他写戏呢。楚嘉禾已经知是给忆秦娥量定做的,就故意对丁至柔撇凉说:“替人家考虑得很周到呀,丁团,又要上创作戏了。”

  丁至柔说:“明年要全调演,咱不参加,省秦在全就没声音了。在全没了声音,本省人也就瞧不起你,不要你的戏了。”
  “说这些啥,给谁排呢?”
  “你和忆秦娥都有份。”
  “我又是烂B组吧?”
  “这戏是秦八娃专门给忆秦娥写的。但团上还是考虑要实行AB制。并且都要排出来,一人一场地着演。你师娘也是这意思,下命令,要我给你争戏、争名分哩。”丁至柔在说后边这句话时,是把声音压得很低的。
  谁知楚嘉禾还是那么大声霸气地说:“打住,打住。B组我可不上。再不做给人垫背的事了。我已经被人羞辱够了。B组那就是个毕组。毙组。毕业的毕。毙的毙。”
  楚嘉禾也知说这些不管用,但她总结:在剧团就得这样,你不厉害,领导就是些吃柿子的货,专拣的捏。这也是她反复给她灌输的人生经验。
  排戏终于开始了。
  秦八娃的这个本子《同心结》。好俗气的名字,就跟他人一样,走路是鸭子踩的八字步,脑袋长得活像一只老乌。
  在忆秦娥不再上台的那些子,楚嘉禾还曾与丁至柔去北山找过秦八娃。想请他给她定制一本戏,把角儿捧起来呢。谁知秦八娃完全一副不待见的样子,一边帮老磨豆腐,一边说:“不写了,不写了,好久都没过笔了。没感觉,写也写不成。写出来也是一堆垃圾。”那天,丁团用团上的钱,给他买了好烟好酒。她还给拿了茶叶。给师娘买了化妆品啥的。谁知人家一概不收。秦八娃的老,好像还有些二杆子劲,不仅不收化妆品,而且还叨叨说:“你瓤我呢,磨豆腐的丑老子,还化的啥子妆哟。”秦八娃倒是问了几句忆秦娥的事,就把他们打发走了。出来后,楚嘉禾还问:“秦八娃的老,好像还不喜欢家里去女的?”丁团一笑说,好像有点。楚嘉禾就哭笑不得地哀叹:“就秦八娃这只老鳖,只怕是撂到路边都没人搭理。还的这份闲心,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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