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陪印度人吃肯德基外卖时,我特意多点了一桶鸡腿和鸡翅,带回去给天天和叶子吃。当我推开门的时候,正在看电视的天天笑着说:“爸爸回来了。”叶子在边上说:“我跟你说爸爸会晚点回来吧。”然后,她看着我从背包里掏出翅桶,还有红豆派和汉堡包,眼神也就亮了起来。“特意给你们带的。”我笑着说:“晚上请印度人吃饭,多点了一些,单位花钱。”我确信这顿七点多钟的宵夜,叶子、天天和岳母都吃得很开心。当然,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多点的这部分,我并没准备报销。工资不低了,有些事儿不能干,不划算。
没有什么比带好吃的给家人更开心的了,就像小时候,大大把他口里省下来的油条带回家给我吃。那时他在村西岭的采石场工作,俗称“打石头”。就是用锤子和钢钎把整块的岩石从山崖上凿下来,然后再凿成一页页的,用肩膀扛上外面的拖拉机或汽车。我至今还记得那个处处细微疤痕的肩头和后背,但我却记不清父亲的模样了,毕竟,他去世十几年了。因为工作太累,每天早上采石小组会统一买油条给大家伙加餐,是的,这就是我口里油条的来源。父亲省一口,我就多一口。不知道,当年为什么那么馋。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超生了我,家里粮食都被罚光了,父亲也不至于去打石头。“总不会饿死你们娘仨。”这是娘给我转述的,类似父亲上西岭前的豪言壮语。
如今我也是父亲了,而且,我也想当个好父亲。宵夜吃完,叶子洗完澡后,轮到天天洗了。岳母去浴室放水,我在房间上赶着帮天天这个小磨蹭脱衣服。天天不让我脱,笑着说:“要去浴室脱的。”我却坚持了,说:“脱完爸爸抱你过去。”可就在脱的过程中,不知道是碰到天天哪儿了,他突然动了一下,差点掉到床下来,然后就大喊疼。赶紧抱他起来,发现屁股上擦掉一块皮。虽然没出血,但是那口子看着挺长,总有三厘米。叶子黑着脸说:“让你少插手这些事情,不听。”岳母也板着脸,但终于没说我什么,就带了孩子去洗澡。等他洗完回来,趁着岳母洗澡,我跑过去对正在叶子怀里看书的天天说:“天天对不起。”天天笑着问我:“爸爸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说:“把天天的屁股碰伤了啊。”他恍然,笑着说:“没关系啊。”那一刻,我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早上醒来,天天的屁股没有什么大问题,总算放心了。他跑过来看我在吃粥,苦着脸说:“为什么总是吃粥?”我笑着回:“也没总吃粥啊,偶尔你也吃面的。”他计算着说:“吃三次粥,吃一次面。”我反对道:“是吃五次粥,吃一次面。”他想了想,满怀希望地看着我说:“表现好的孩子,吃三次粥,吃一次面。”我无言以对,只好跟他说:“你得去问妈妈。”他果然跑去厨房问叶子了,恰好叶子在给他煮面条,从厨房出来,小家伙高兴地手舞足蹈,他最爱吃的就是方便面。“红烧牛肉面是最好吃的。”他跟我说,然后叹息道:“就是有点辣了。”好吧,其实吃的是挂面,用的是昨晚上煮的羊肉汤。
岳母先送天天去幼儿园,我因为要去酒店接印度人,出门就不着急了,留下洗碗。伺候天天吃完饭的叶子,在客厅看电视,我没注意她早上吃什么了,好像只吃了半碗面条。最近她又折腾着减肥,我却也不好多劝。亲了亲她脸颊,提醒她中午还是要好好吃点,我也就出门了。家门口的六磊塘桥上,已经竖起来不止一根钓竿。只要天气晴好,或者不下大雨,就都会有一些人在桥上或者桥下河边的步道上钓鱼。河水还算干净,虽然远谈不上清澈。河两边橘色的栏杆上,时常能见到白色的水鸟,个头挺大,像身体纤瘦的母鸡。却也并不怕人,跟钓鱼者相安无事。我很羡慕那些钓鱼的人,不只是人有闲,还要有份闲情逸致。
我理想中的冬天,自然跟钓鱼无关。那总归是一个晴好的日子,一处挡风向阳的墙根儿,我像爷爷那样瘫坐在椅子上,晒着太阳嗑瓜子儿,又或者喝着茉莉花茶吃花生糖,最好,边上有个老爷子在说隋唐,就像当年爷爷一样。爷爷没文化,他说的隋唐破绽百出,只比前言不搭后语略强,喜欢听他说这些的,除了那几个同龄的,喜欢跟他抬杠的老头,也就是我了。当然,听他说书的时候,我是不可能瘫坐的,要时刻给他续茶,并趁着他惬意的闭上眼睛的时候,多抓一把瓜子或者花生吃。好吧,我也不确定,我是否真心想听他说隋唐,或许,只是喜欢蹭吃点零食。说起来,爷爷也走了快十年了呢。
眼看着奔四了,如果不是写一篇名为《雪》的征文,我都忘了十几年前的那个风雪天。在家乡的解放路上,我抱着她送我的生日礼物——一只白色毛绒大狗,她抱着我送的百合花,两个人就那么一直走到白头。“是真的白头,她都冻感冒了。”我跟宿舍哥们说的时候,如是强调。“活该你单身啊。”他们嘲笑我说:“但凡你知道开个房一起暖和一下,也不至于这样。”那是我的初恋,县城的一号公交车,我家在这头,她家在那头。
“天知道,当时我哪儿有开房的钱?”当我这么对叶子说的时候,叶子笑得前仰后合。
河蚌赌徒 201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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