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北与歌者自乐_经典散文_.

      走出地铁口,我就转了向。我知道前面过马路就是特7路公交车站,站牌子上也明明白白的写着,画着行驶方向的箭头,可我就是分不清东南西北。地铁口张着怪异的大嘴不时地吞吐着毫无戒心的人们,十字路口的交通协管员的小喇叭里传出大分贝的声音,小黄旗有节奏的左挥右舞。其实指挥官是高高在上的红绿灯——红绿灯变幻着三只圆圆的眼睛,藐视着宽宽的道路,忙忙碌碌的行人,亦步亦趋的车流。
      我凭直觉随着人流穿过马路,走到站台。不自信地问旁边的女“指挥”,哪面是北呀?女“指挥”纳闷地看看我,把头前伸了一下,问,外地人?小黄旗指着我等车的这一面说,这边。接着竟不看道路来车方向,仔细端详起我来。我茫然四顾,半信半疑,她说的北面是我刚刚误认为的南面。抬头看见斜对面的国华商场高高耸立,巨大的广告牌下霓虹闪烁,天还没有暗下来,这招摇的气势有些多余。“咦?国华商场不是应该在东南角吗?啥时跑到对面去了?这面好像有一条街……”我比划着,在寻找记忆里的方向,怎么方向全反了?我把“反”字拖长了尾音表示我的怀疑和淡淡的窘态。
      那位女“指挥”随口回答我:“嗯,刚搬到对面去了。” 我定睛看她,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我望向那座建筑,那座会移形换位的大楼,心智归零。我斯斯艾艾的解释着,诸如刚从地铁出来,以前也有这毛病,也可能是老年痴呆的先兆,自嘲着我的判断。那女协管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理解地帮我分析,却又是一副看笼中困兽的神情。她说好多人都是出了地铁回到地面就转向,没关系,只要你坐上车就好了。
       特7路公交车上人并不多,我手扶着车上的把手,两只脚站稳了身形,仍然觉得怪异。明明家在对面的西边,公交车却偏偏向东猛冲,阳光从汽车的正前方直射过来,身上暖洋洋的,眼睛眯起来;明明是下午接近黄昏的钟点,怎么太阳却从东边落山?汽车拐弯,反光镜映出我疑惑的面孔和惊惶的眼神,两侧的玻璃上映照着众人麻木的表情,映照着众人颠倒的人生。我知道是我的错觉,也知道行驶的方向毫无异议,我知道太阳不会落到东山,但是感觉就是不对,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镜子里的故事。我找不着北了。

歌者自乐

      只能是自乐了,我唱歌没有听众。我说,让我唱吧,我给你们钱还不行!姐妹们咧嘴笑着,却千方百计不让我拿到麦克风——我一拿到麦克就疯掉了,什么歌都能吼上两嗓子,却是自己吼自己的,不听音乐指挥,那么大的声音,听不见音乐节奏,音乐还有什么特殊的节奏,和我的声音不是一样吗?我唱的又不难听,你们不是都鼓掌了吗?
      我是相当的爱唱歌。骑车走在路上,大声的旁若无人唱:“驸马爷近前看端详……”或者是“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车也骑得快了,心情也大好,早晨的空气随着我的声音爆裂,锵锵锵的打着鼓点开戏了。我挤进车水马龙的闹市,一路寻找弥漫着鸟语花香捷径,天是蓝色的,水是流动的,太阳照着我,心里暖暖的,我在唱着歌,快乐的一天开始了。这不妨害市容吧?路上的汽车喇叭声比我的声音大多了。何况,我只不过给这糟乱的世界添点儿笑料,自己愉悦自己,有什么不可以吗?你只能频频点头说“对对对唱吧唱吧。”然后就跑掉了。你跑掉就跑掉,总会回来的,因为你也想唱,也想吼,但是你一直放不开,你怕她们笑话,怕脸红脖子粗出洋相,怕她们听见你开口唱歌,像你一样跑掉,或者像我一样被她们笑的假装晕倒。其实你很想吼几嗓子,看我吼的时候眼睛热热的,羡慕嫉妒恨呢!那你就试试,试试!看这世界有什么不同?但是你还是不敢。那你就窝囊着吧,真没劲!我喝一口啤酒,站在旁边听她们唱,看屏幕上邓丽君笑靥如花,也跟着笑,小孟把个小城故事唱的跟关牧村一个调调,还是好听的很;老冉自得其乐地扭动胖胖的腰肢,甩着小丝巾,跳着大秧歌,我们给她鼓掌,她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人真是怪呀,自己玩得美滋滋的,就怕被关注,一关注准定不自在。就像照相,平时笑得自然,对着镜头,只会僵硬地笑,刚说照完了,立刻花儿一样,要不然怎么是一般人呢!你看人家歌星影星,专会对着镜头摆Pose,离开镜头反而不会笑了;拿过麦克风,那范儿,虽千万人吾往矣,如入无人之境,敢说你不服?我咚咚咚一口气把酒喝完,就像举着的是麦克风。这歌不知道谁点的,唱到一半没劲儿了,要求切、切、切,别介——我来。终于又拿到麦克,卯足劲,石破天惊的一声:“我心中你最重,我的泪向天冲,来世也当称雄,归去斜阳正浓……”
       “呃,喝酒喝的?没跑调!看来还得喝。”旁边的几位“啪啪啪”的鼓起掌来,我莫名其妙,又在笑话我吗?转头去看,都在点头,赞许和讥讽的区别就在表情的真与假,脸上是真心的笑容还有惊讶,真的没跑调。我也笑,却半信半疑,让她们高兴就好。她们其实是替我高兴,我五音不全,跑没跑调的没有感觉,自己并不知道,只是觉得痛快,快乐原来不在调门上,只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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