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好爸爸_经典散文_.

荞麦说:“希望有壶可以一直办下去,如果众筹不成功,我就回微博了。”我说我也希望它一直办下去。荞麦说:“还想看你家天天娶媳妇呢。”我说:“那还要很多年。”那天在散文百家版面,有好心的老师提醒我说:“河版,你再这么写下去,真就只有自己看了。”我说确实也没几个人看了,这个版面有几个,其他版面加起来有一二十个。但是,不想改,不是不知道怎么写别人会觉得好,而是,我觉得这样挺好。我能看懂,叶子和天天也能,我泉下的父母,也能的。

有壶论坛是搜狐论坛关闭后,一帮热心版友众筹开的论坛,当初说是希望有个地方,能够天长地久。比起一旦不盈利就会被关闭的那种论坛,这种显然更浪漫。开了也有几年了,但是否能够天长地久,我不确定。这次众筹目标是3万5,目前140多人筹了快2万6了。看到调皮的月亮发出的众筹消息后,我就加了她微信。她说:“大河下午好。”我说:“我比较抠门,表示一下。”她说:“我也抠门,都怨咱们赚的太少。”我心说:“我赚得还行,但敌不过花钱的地方更多。”我的抠门是出了名的,以至于我俩聊了半天,她走的时候都忘了收我那100块钱。我猜她心目中,我肯定是一毛不拔的主,就像在我自己心中一样。

说抠不太好听,就说俭省吧,或许是受了父母的影响,我从小就很俭省。他俩都是农民,供出我跟哥哥两个大学生,不容易。这种不容易,心直口快的母亲偶尔会说,父亲却很少提。哪怕他在游戏厅抓到我,也只是站在身后默默看我打完,再带我回家。他一辈子没对我说过什么重话,更没打过我。这个宠了我一辈子的男人,唯一一次希望我听他的,是高考结束后,他希望我去复读,而不是去那个三流大学。也没有大声吼着说,而是央求,一直到火车出塞,到了包头,他还希望我能回心转意。我拒绝了,主要是放不下面子,我对他说:“大学不好没关系,我还可以考研。”说说罢了,那四年,我忙着网球、看闲书和爱情。

我后来到了上海,拿着三千块的工资当编辑。他没怪我不听话,也没说我没出息,就只是担心我过得不够好。有一次我拿了一个杯子回去,上面烫印着我跟一个老外采访对象的合影,他很开心。2005年秋天,娘在老家查出是癌症晚期,他们到上海复查,看到我租住的小房子时,我看出来,他们想让我回去。娘的病,我纠结过是否要回去,一直纠结到几个月后她走了,我对自己说:“答案其实你早就知道。”我是见到娘最后一面的,我对她说:“娘,我回来了。”她对我说:“回来了好。”小时候,我想过长大了要给她好的生活,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主要开始想自己的生活,想我和某个女人的生活,我不记得了。

我跟父亲像男人一样聊天儿,是从娘生病后才有的,之前,我们的聊天更像是父子。哪怕我大学毕业工作了,父亲也还是把我当小孩子看,他喜欢逗我,跟我斗嘴玩。他一直都让着我,而我一直想赢过他。知道娘生了那个病的时候,父亲也很纠结, 纠结的是,到底该倾家荡产去搏一下那渺茫的希望,还是省下钱,给我买房结婚,他知道上海的房价很高。一辈子攒出的十几万块钱,一世夫妻,宠了一辈子的小儿子,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后来在一个微信群里,我跟人吵过,其实那个作家没错,人家只是很浪漫地说感情无价罢了,而我很激烈地回复说:“没什么是无价的,每个亲朋好友在你那里都有价,上限就是你的全部身家,绝大多数人连这个数的一半都不值。”

那个专家把话说得很透,手术会怎样,不手术会怎样。不手术的决定是我做的,当时父亲和哥哥都没说话。这些,娘都不知道,直到她去世,都没人告诉她得的是癌。娘走后,我跟父亲睡在一张床上,聊了很多。他惊讶于我能记住那么多他对我的好,他觉得都是些小事儿;而我惊讶于他竟然从没有觉得我没出息,他始终认为很优秀,只是运气不好。他说起我小学如何,中学如何,仍在后悔当年没坚持让我复读。“你说了又不算,我那时候听不进去的。”我对他说。“是啊,你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父亲感慨着。我笑着说:“还不是你惯的。”

我不知道他是否释然了。爷爷是那种说一不二的大家长,教育出一个愿意为全家人牺牲的父亲。父亲一辈子都为他人活着,他觉得这是男人的担当,但,他不想我跟他一样,他只是希望我快快乐乐的。我不知道是否他俩真的好人好报,去世后得了啥法力,总之我的日子慢慢好起来了。我把这归功于他们冥冥中的保佑,当我做一些大的决定时,我会想一下,如果他们在,他们希望我怎么选。我这个人其实挺自私的,可能被人惯大的都这样,不习惯承担责任,总想取巧。但面对叶子和天天,我知道,父母希望我怎么做。没有他们辛苦一辈子,不会有我现在的生活,所以,我愿意尊重他们的意见,哪怕他们没了。

天天越来越不听话了,一次次在挨打边缘横跳。我几次想揍他,却还是算了。我想我小时候应该没他这么逆反,也或许,是我忘了。但是不得不承认,我小时候,远没有他现在这么辛苦。我的一年级,每天的动画片可以看到饱,作业不到天黑就写完了,周末两天几乎是纯玩。中考前,我看小说被班主任抓了,喊了父亲过去。一起被抓的另外两位同学的父亲都说,孩子不听话,老师你随便打;唯独我父亲说,孩子不听话,老师你跟我说,我回家去打。当然没有打,还请我吃了顿好的。他是从建筑工地上赶过来的,裤腿上还有泥浆。我穿过的那件蓝衬衣,他拿去,一直穿到去世,领口都破了。那件衣服,如今压在我上海的衣柜箱底。

去年,天天问我:“如果我考不好呢?”我说:“我也还是爱你,会给你吃好吃的。”他说:“为什么啊?”我说:“因为我是你爸爸啊。”结果小家伙给感动了,揉着眼睛说:“我要冷静会儿。”不知道他从哪个电视剧学的,他幼儿园时跟外婆和妈妈看了不少偶像剧。

今天早上,送天天到校门口,我把他抱起来举高了两下。他笑着问我:“爸爸,你今天怎么举了两下啊?”我说:“你要放暑假了,爸爸庆祝一下。”其实,另一下,是替爸爸的爸爸举的。天天的爸爸一般,但是,他有一个好爸爸。

河蚌赌徒 2021年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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