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之处便是家_经典散文_.

      十五号早上六点二十分出发,四个半小时车程,才到达安吉长墅董岭村。海拔八百米的村庄,大巴上不去。换十七座小巴士,开了近四十分钟,摇摇晃晃,上窜下滑,七曲八绕,颠簸不堪。一位七十六岁的老人快吐了,她说肚肠翻身。坐前排的大姐大哥照应着车厢里的几只拉杆箱。拉杆箱在驾驶座边上的空处前后左右地自由滑动,差点倒伏。驾驶员不停地摁着喇叭,车里的人在某个急转弯的同时发出“哦哦”的尖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村委会是一排两层楼房,跟边上动不动就三层四层的民房比起来显得逼仄也没有气派。要不是挂着党建服务中心及村委会的四五条木牌子,谁也不会在意这几间再普通不过的房。楼下的杂货店开着门,专卖油盐酱醋之类的。

      董岭村有三个村民小组,一百二十二户人家,人口不到五百,耕地面积仅两百多亩。但拥有很大的竹林和山核桃林。是竹笋、山核桃和云雾茶的生产基地。

      我们住宿的是一家叫自成农家的民宿,三层楼。有棋牌跟KTV。这是农家乐的主要特色。很多嗜赌的男女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准备大赌三天两夜。看多了风景,什么都不入他们的眼,唯有一百四十四号文件,让他们的大脑瞬间充血。我不会,也不感兴趣,只有躲宿舍里看手机。

      老板娘热情地给我们指路,说是可以去最近的景点——浙北大峡谷。太阳很好,晒在后背上暖洋洋的。我们三人一组五人一堆地慢悠悠地下山。不时有留居民宿的人打来电话,三缺一呢,快来快来。回复者扭扭捏捏,都走了两三里地了。出来旅游不看风景打麻将?挂了电话,铃声固执地响起,最后还是走了回头路。

      沿着公路一直向前走,难得有一辆车经过。焦黄或深绿的树叶,随风舞蹈的白色蒲苇,水库底部裸露的形状各异大小不同的石块,远处村庄高高低低的民居,色彩斑斓的山峰都进入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造访者的镜头。入口到了,要买门票,每人四十块。看了看挂在门口的路线图,都打起退堂鼓来。不是心疼钱,而是路途遥远,成员年龄都偏大,精力有限。我很想去,却没人陪伴,只能放弃。

      中午饭时间到了,同桌中有一对老夫妻都八十八了。老太太是退休接生医生,慈祥和蔼。老先生是画家,三个月前刚做了肾脏切除手术。老板娘对我说,饭厅里的那幅《深秋》就是他的杰作。他们每年都来这里,住一段时间再回去。这次已经住了一个多月。老先生的笑声不时从饭桌边飞出,一点也看不出大病初愈的模样。这饭瓜好吃,糯。他们把南瓜叫作饭瓜。或许在困难时期,那瓜曾代替了米饭的位置。后来,有人私下告诉我,老先生文革时不知为何被打倒,下放到这里。老先生告诉我,十二月份准备去海南,他们在那置了产业,准备住到过年前再回上海。

       跟老先生夫妇同来的还有他们的两位女儿。晚饭的时候,那位小女儿目不转晴地看着我。她说特别感觉脸熟。仔细询问家庭地址跟就读学校,原来是我启蒙时期的同学。记忆的闸门被打开,她的名字就从我的唇边吐出。这位同学还是我那四十八岁就过世了的祖母娘家的邻居。我幼时跟着祖父或者父亲走亲戚,常常去隔壁找她们两姐妹玩。我们迫不及待地询问彼此的近况,加微信,合影。

      沿着村路,我们一路向上。有户人家置了个小花园,内有一座“爱晚亭”。我们欢叫着,像一群寻到食物的雀儿,坐进亭子。赏开得正盛的大丽花、欲谢未谢的金菊,绿得晃眼的天菘,还有团团簇簇的千日红。她们牵着花儿摆拍,丝巾是必然的道具,我的那根素蓝色的丝巾也被借用。爬上高台,居高临下地偷拍她们各种摆拍的姿势。我发现,偷拍的比摆拍的好看,虽然距离远了一点,但自然。

       最后一天,我们逛了董岭旅游集散中心。爬上高高的屋顶栈道,远眺群山,极目四周,心胸一下子宽广起来。山还是那座山,村庄还是那个村庄。角度不同,高度不同,景色就不一样。他们都还在屋顶拍照的时候,我偷偷地一个人遛了下来,去了集贸市场。猪肉特肥,三十块一斤。屠夫说猪已经养了一年半了,有三百斤。

       我听从了老先生的劝,肥肉可以熬油,吃了对身体好。又买了两斤笋干。那么肥的肉,没有笋干怎么行?

一位大姐说去了后山,那里有很多核桃树。我心里记挂着从来没见过核桃树,也想去开开眼界,可惜她们都说很累了,不想走了。我又不能一个人去,万一手机被抢,人被抛尸荒野怎么办?那就得不偿失,只得罢了。上午十点半吃饭,饭后整理东西就返程。小巴士送到山下,然后坐大巴回家。中途经过乌镇酱鸭博物馆,下车稍作休整,回家。

      想起自成农家老板跟老板娘挥舞着的手,喊着明年再见,他们大门口的那句“心安之处便是家”从脑中跳跃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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