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之心(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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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拉巴马州的梅科姆镇,其地理位置要归功于一位姓辛克菲尔德的人的随机应变。此人在该县诞生之初经营一家客栈,地处两条羊肠小道的交会处,是这地界上唯一的一家酒店。当时的州长威廉· 怀亚特· 比布,为促进这个新建县的安定祥和,派遣了一个测量队来测定县的正中心,作为行政首府的所在地——若不是辛克菲尔德为保住他的土地财产而做出的壮举,梅科姆镇本该坐落在温斯顿沼泽中央,那是一个一无可取的地方。

    结果大相径庭,梅科姆镇最终以辛克菲尔德的酒店为中心向四周发展并向外延伸,因为那天晚上,辛克菲尔德灌醉了那些测量员,骗他们拿出地图和图表,这儿减一点,那儿加一点,把该县的中心调整至符合他要求的位置。第二天,他送测量队上路,鞍囊里装着他们的图表和五瓶私酿好酒——每人两瓶,余下一瓶呈送给州长。

    琼· 露易丝从来没有想明白,辛克菲尔德的计谋是否明智。他把新建的市镇置于离河二十英里的地方,而在当时,河船是唯一的公共交通工具,住在县南头的人,需要在路上花两天时间才能抵达梅科姆镇买东西。所以一百五十多年来,该镇的规模始终未变。它存在的主要目的是行政。由于专业人员比例较高,梅科姆镇才没有沦为又一个破破烂烂的亚拉巴马小镇。人们去梅科姆镇拔牙,修车,让医生听听心跳,存钱,给骡子看病,设法拯救自己的灵魂,延长抵押贷款。

    新来的人鲜少去那儿居住生活,永远都是那么几家人在通婚,直至关系缠结得无望理清,以至于后来整个社区的人们都长得有几分相像。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琼· 露易丝几乎与镇上的每个人都沾亲带故,不是血亲就是姻亲,但和梅科姆北半部的情况相比,这算小巫见大巫:那儿有个名叫老塞勒姆的社区,住着两家人,起先是各自独立、彼此分离的,但不巧,所冠的姓氏相同。坎宁安家的人和康宁安家的人互相通婚,直至两个姓氏的写法变成了无意义的空谈——空谈!除非有坎宁安家的人故意在土地所有权的问题上拿康宁安家的人寻开心,并闹上法庭。琼· 露易丝唯一一次见到泰勒法官在公审中陷入无计可施的僵局便是在这样一桩纠纷中。吉姆斯· 坎宁安做证,他的母亲偶尔在地契之类的文件上把姓氏拼成“坎宁安”,但她其实姓“康宁安”,她在拼写上一贯糊里糊涂,有时还坐在前廊上望着远方发呆。关于老塞勒姆居民的种种古怪行为,泰勒法官听了足足九个小时,最终以无谓的诉状为由拒绝立案,并宣布,既然双方当事人已经当众做了一番陈情,希望他们全都心满意足了。他们的确满足了,因为这本来就是他们想要的。

    承蒙F.D.罗斯福的关照,梅科姆镇直到一九三五年才有了第一条铺筑过的平坦街道,尽管如此,那条路准确来说也称不上一条像样的街道。不知为何,总统大人一口咬定从梅科姆小学前门至校舍与两道车辙交会处的一片空地需要改良,于是空地便得到了改良,可结果是孩子们磨破了膝盖皮,磕破了脑壳,原因是校长下令,任何人不得在铺好的路上玩手拉手甩人墙的游戏。就这样,州权的种子在琼· 露易丝那代人的心中播下了。

    第二次世界大战使梅科姆镇发生了变化:镇上退伍的青年,返乡时怀着千奇百怪的赚钱念头,急欲弥补失去的时光。他们把父母的房子油漆得花花绿绿的;他们把梅科姆镇的商店粉刷一新,竖起霓虹灯招牌;他们在以前的玉米田和松树丛里建造他们自己的红砖屋;他们毁掉了小镇原来的面貌。镇上的街道不仅铺筑过,而且有了名字(阿德琳大道,纪念阿德琳· 克莱小姐),但老一辈镇民拒绝使用街名——汤普金斯广场旁的那条路足以让人辨明方向。战后,全县各地佃农家的年轻男子蜂拥向梅科姆镇,搭起火柴盒般的木头房子,成家立业。无人晓知他们靠什么为生,但他们的确找到了生计。倘若镇上的其他人承认他们的存在,他们能在梅科姆镇创造一个新的社会阶层。

    虽然梅科姆镇的外观变了,人们住进了新房子,用着食品料理机,看着电视,但其实在胸口跳动的还是老梅科姆的那颗心。一个人可以随他的心愿将一切粉饰一新,竖起滑稽的霓虹灯招牌,但陈年的木材却承担着新加的负担,坚不可摧,屹立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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