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真好_经典散文_.

过年真好

      一帮八九岁的小伙伴们,有我一个,呼哧带喘地撞进屋里。冰冷的寒气跟着窜进来,凉了大半屋。我们来不及摘下雪霜的棉帽子,拽下冰硬的棉手套,一个箭步跨进外屋的铁锅沿边。骨头香,比狗鼻子还灵的鼻子,牵着我们,看到零星碎骨头的一小锅蒸腾翻滚的骨头汤。我赶紧抻出拥在锅沿的小伙伴,大声说:“回家吧,今不玩了!”小伙伴们扭过头撇着嘴一个个不情愿地转身走了。
      屋子的骨头香!一年了,父亲将年货的杂什拾掇拾掇,炖上有几片的碎骨头的汤。“妈,还有几天过年?”行啊,能闻到骨头味儿,就好。母亲看我撵走了小伙伴们,示意我,意思是不好吧。“妈,张小家杀鸡,大门都插上。”我一股脑地数落,母亲年根儿买的糖块和冻梨不都分给小伙伴了?母亲没再说什么,似乎赞同我的说法,也似乎有许多无奈。
        年三十就不一样了,父亲把留好的大骨头真的炖上了一大铁锅,还在炉子上焖上了满满一焖锅白米饭。别人家七个蝶八个碗,我明白,这是我家蒙古族的习俗,只炖一个菜。那时冬天比现在冷得多,外面冒白烟,屋子火炕火炉子,怎么也不如暖气和地热。可那时的我,是感觉不出一年四季的骤热骤冷,可能是父亲一放上炕桌,全家围坐的感觉,早把数九寒天的冷抛到九霄云外了。热气腾腾的一大碗骨头摆在炕桌的正中央,周围摆着米香的白米饭,眼放亮,喉咙痒。自己动手,看哪块儿肉多,就挑哪块啃。满嘴香,满嘴油。我们再狼狈, 在年节里,父母是不说的,只是看着,他们满眼的笑。
       年是我们最放纵最轻松最开心的时候,看着父亲做的走马灯,不紧不慢的,母亲的剪纸窗花点缀的斑驳粗糙的墙壁,我们贴的年华鲤鱼跳龙门占满后墙的情景,年驱散了不快,赶走了寒冷。
       有了婆婆的大家,一到年根儿,家住阿尔山的三个儿子,带着家人我和妯娌,礼金,礼物,十几口,到了乌市的婆婆家,年就算开始了。
       在我们儿媳的劝说下,一向给婆婆做饭的八十岁的公公摘下罩衣,卸任了“大厨”的职务,儿子儿媳冲上厨台,煎炒烹炸,一大桌荤素盛餐摆在婆婆公公的面前,爱挑事儿的婆婆满脸堆笑,从衣兜里直掏红包。
        今年年根儿,婆婆的身体有了病灶,确诊癌症晚期,被儿子接回阿尔山。
        在她生命的年根儿里,在她怨天尤人和满腹牢骚中,她不曾想到的是儿子儿媳孙子孙女的喂水喂饭和端屎端尿的一幕幕,真实地上演着。
       婆婆一人在家,大家忙于工作时,我请假陪她,有时半天有时两天;和她一起吃饭,聊天,陪她睡下。帮她找消炎的偏方,桦树茶,给她接痰,扶她上卫生间;捏胳膊捏腿。一两天瞧上她一次。
我的妯娌中午抽出时间,给她做饭,洗衣,换衣,买保健品。刮痧,拔罐子。
        我俩有时一起合作,给婆婆洗澡,喂饭。
        三个月的悉心照顾和关心,外人说,婆婆这病多活了三个月。
        婆婆再也扛不住了,完全不能自理了。浑身膀肿了一个多月,便血了一个多月。她大儿子在她昏迷时,清理了她弄得哪都是的大小便;二儿子连夜赶回,那天,救护车把她送进了医院。
        三天三夜,有时清醒有时昏迷的婆婆,孙子孙女儿子儿媳绕膝左右。清醒时,她躺下起来。躺不住坐不下。儿子坐在床上,“妈。你靠我身上,坐一会儿。”婆婆靠一会儿,又躺下。折腾不知多少回,她折腾不起,就开始昏睡。
        三天的大小便不能自理,儿媳妇孙女擦换,擦身子,换尿不湿,垫垫子。腥臭味叫人窒息,没人出去,喘口气。大家瞪着眼,打起十二分精神,看护婆婆。
        婆婆清醒时说了好多话,她说她不行了,年过不去了,病重的这些日子,她说她和过年一样,人人孝顺,知足了。婆婆临终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谢谢你们!”
       年儿临近了,我们满怀悲痛,也满怀欣慰。婆婆走得满意和知足,走得感动和感谢,我们做晚辈的没遗憾,没愧疚,我们也想过年了。过年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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