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草半黄
石广田
“立秋十八日,寸草都结籽。”立秋,是季节的门槛,更是野草的门槛:一棵棵、一丛丛野草,借着末伏的雨水和阳光,疯了一样猛长。高的、矮的,老的、少的,美的、丑的……它们似乎有着某种预感,齐刷刷地开花、结实。
春天的雨水太稀,也太薄,很多草籽到不上发芽,泥土又干透了。那些勉强钻出土的小草,长不出几片叶子,就病恹恹地跌进干旱的煎熬中。夏天倒是守时,可雨水并不会都如期而至。活在农历里的老人说,“大旱不过五月十三”,这节口也不一定灵验。雨水没个定数,野草只能“听天命”,生或不生,自己无法做主。
等数伏到来,雨水才变成常客。有了雨水的眷顾,野草总算熬出了头:卷曲的叶子开始舒展,没发芽的种子开始发芽,灰黄色的空地上焕发出勃勃生机。农谚说,“三伏不尽秋来到”。从头伏到立秋,满打满算也不到一个月,本该有大半年寿命的野草,命数就这样被砍去大半。
来不及埋怨,野草凝神聚气,像吃饱了肚子的苦行僧,匆匆忙忙赶往下一个节气——处暑。“过了立秋节,夜寒白天热”,或许是夜晚的凉意,让野草感到了慌张。本该长到一人高的野蒿、藜菜、刺苋菜,只长到一尺高;本该长到一尺高的狗尾草、牛筋草、野地黄,只长到三四寸高……甚至有些刚钻出地皮的小草,都把力气用在了开花、结籽上。这大概就是野草的终极使命吧。
到了寒露,田野里的庄稼收完,冬麦种上,人心也安稳了。可田埂、路边上半黄的野草,还在继续前行。或多或少,或轻或重,每一棵野草都背负着自己的收成。没有人去关心野草的丰歉,一粒粒草籽逐渐饱满,在浩荡的秋风吹拂下,自顾自唰啦啦摇落到泥土里……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之于秋草,这感悟够透彻。只是,人可以再次看见春天,看见草的萌发;而草,在苦霜降临以后,就凋零殆尽,看不见拼劲全力结出的种子,再长成一棵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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