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晚饭后的时段，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窗外夜幕低垂、星光寥落，室内灯光遍撒，撑起一方光明结界。吃饱喝足后的身体暖洋洋的，寒气消泯、诸邪辟易。就那么窝在客厅软软的沙发上，把同样温软的天天抱在怀里，一起看《熊出没》。岳母和叶子早就去了卧室，把空调开启，看属于她们的综艺。“光头强为什么哭了？”我问天天。“他的好朋友小北极熊走了，再也见不到了。”天天说：“如果爸爸再也见不到了，我也会很难过很害怕的。”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我措手不及，赶紧亲了他一下说：“爸爸妈妈永远和你在一起，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很怕跟天天讲生死，每当他提到这个，我总是习惯岔开话题。就像那天看着死去的小金鱼，天天说：“爸爸，金鱼怎么死了？”他还小，并不难过，只是好奇。我笑着说：“你不给它吃鸡腿，它生气死了。”
小家伙最近迷上了动画片儿，不但早上吃饭要对着电视机，午饭和晚饭也是想把电视机打开。是什么时间开始的，却也没有注意，大约总有两三个星期了，目前我们正在为降低他对电视的沉迷而拉锯。这事情可大可小，我小时候也有过一段对电视的沉迷期，每天放学就跑回家去看《聪明的一休》还有《恐龙特急》，嗯，那时候我边嚷着“人间大炮一级准备”边在胡同里狂奔的样子，比恐龙还急。与当年我的农民父母对此处之泰然甚至一笑置之不同，多读了几本书的我和叶子，那是文化人了，文化人，就必须要“见微知著”，然后“防微杜渐”。怎么说呢，类似于鲁迅说的“看见白胳膊就想到全裸体”那种，唯恐天天的一辈子，就毁在了《探探猫》上。可是，能不这样吗？好像不能，于是还是要焦虑，还是要干预。教育孩子这事儿，我们不知道结果，但做点什么，总能让心里好过一些。就算做了后来孩子还是没能学好，嗯，那也可以推脱说我们尽力了，是你自己不争气。
新年的第一节跆拳道课，是周六上午十点半开始的。叶子坚持让妈妈陪我一起带天天去，说白了，这是怀疑我的能力。不过我也没坚持，为此吵架是没必要的。一个多月没学了，天天的动作明显生疏，好在，他还挺喜欢那个嗓门奇大的教练。嗯，天天专注力不好，这个教练的大嗓门，总能把走神的他再吼回来。事实上，那节课上的五个男孩子表现都很差，以至于教练不得不挨个纠正，下课时间拖了一刻钟。唯一表现好的是一个女孩，我给她打90分。“你只有80分，所有男孩子都是80分，下次要努力啊，向姐姐学习。”我对天天说。他不服气地说：“我下次就100分了，姐姐下次95分。”嗯，他高兴就好，事实上他的水平是小朋友里最弱的，运动能力这方面天天确实弱了些，不过，他还算努力。我们也不指望他考级，只是希望能强身健体，再就是，可以在课堂上学学纪律和规矩。
下了课，打车回家，也不过是14块钱，以前岳母对于这个很反对，她宁愿我们花四块钱坐公交车多花接近一个小时回去。嗯，如果不是带着天天，我也愿意。叶子在家烧了十个可乐鸡腿，还切了一盘她自创的“酱牛肉”，炒了芹菜肉丝。天天目不转睛地盯着鸡腿，一边在算计：“我吃四个，爸爸吃两个。”我问他：“还剩四个呢？”他快速地说：“爸爸妈妈奶奶和天天一人一个。”好吧，这么分没毛病。不过，叶子还是打断了他的美梦：“只能吃三个，留下三个晚上吃。”嗯，鸡腿不小，三个也够小家伙吃了，更何况还有牛肉。天天曾经给我描述过他的美梦，其中一个就是“下鸡腿雨”。嗯，美梦是跟噩梦相对的，乌龙博士的“噩梦小锤锤”总能让小朋友做噩梦，但是天天不怕他，因为他相信：“爸爸会把噩梦打跑的。”好吧，我说的，他都信。
下午我去买了一颗白菜，这东西已经到了1.58元一斤。特意挑了颗水灵的，结果到家剥开一看，里面竟然还有不少褐色的干叶子。剁碎，加肉和香油、酱油、盐，包了一大锅饺子。晚饭时叶子吃了一大盘，天天也吃了七个。岳母不让小家伙再吃了，怕消化不好，又给他盛了半碗饭，结果他几乎一口没吃。“就只是吃了鸡腿。”老太太看着剩下的饭，摇着头说。她说这话的时候，天天正四处寻找遥控器呢，他的电视瘾又犯了。“那如果天天做噩梦了，梦到午饭没有肉，都是青菜和苦瓜怎么办？”我边看电视边问身边的他。“可以告诉爸爸妈妈，也可以烧鱼啊，没有肉可以烧鱼的。”他很真诚地看着我说。我跟叶子面面相觑。嗯，原话如此，我一字不差地记在这儿，等着他长大后看。想起了娘经常说的我小时候的一件事儿，那时我上小学一年级吧，家境刚有所好转，因我爱吃饺子，娘就经常包给我吃，终于有一天我吃腻了，抱怨道：“也不能总是吃饺子啊，你就不能烙个油饼，炒个肉吃？”
周日预告着有雨，却是一个难得的晴天，也是自初二以后的第一个晴天。看到久违的太阳升起在多云的天空里，我仿佛听到了全上海人的欢呼声。岳母赶紧张罗着晒被子，我则是带着天天学英语。他总是忘了“this”怎么读，急了就发脾气。我掰着手指头给他讲：“what day is it today?”是五个词哦。嗯，这些每天早上都有的对话，他记得倒是很清楚。叶子拿出十块钱给他说：“天天能帮妈妈去小区超市里买两瓶可乐吗？”他大大咧咧地结果说：“没问题。”叶子问他：“一瓶可乐两元五角，两瓶可乐多少钱？”他想了想说：“四块。”又想了想说：“不对，不是。”我在边上想提醒他：“两元五角就是2.5元。”但终于忍住了。过了会儿，他还真就算对了：“是五元。”“那妈妈给你十元，售货员要找给你几元啊？”叶子循循善诱。“五元！”天天回答地很快。 “现在我们玩个隐形人游戏。”叶子告诉他：“爸爸会跟着你，但他是隐形人，你不能跟他说话。”
天天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超市就在小区里，离我们楼下不到五十米，只是，中间有一条机动车道。我就那么看着天天昂然穿过机动车道，平时教他的“一等二看三通过”，都不知道忘到了哪儿去。好在，他倒是目的明确，没有走神，一路进了超市，拿着钱说：“我要买两瓶可乐。”售货员没听清，问他，他又说了一遍，结果对方还是没听清。天天语速有点快，我只好帮着解释：“要买两瓶可乐。”“在右边，最右边的货架那儿。”售货员说：“有点高，你帮他拿吧。”天天自己跑过去拿了，他踮着脚尖刚好够着，然后，还好他能记得要先去付钱。售货员从他手里拿钱的时候，他捏得有点紧，而等对方找回五块钱时，他又拿着看了有十几秒钟，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然后，他拿着钱抱着两瓶可乐回家。又到机动车道那儿，看他还是准备穿过去，我喊住了他，因为，这次有车过来了。这是天天第一次“独自”去买东西，也是第一次“独自”外出历练，好吧，我给他80分。
趁着阳光晴好，中午岳母和叶子带天天去家附近的公园玩，而我则是睡午觉。快两点的时候，叶子给我打电话：“妈妈带着天天在公园，你过去带他们去跆拳道吧，我要去买菜了，妈妈没带手机。”我一边抱怨着太早，一边小跑着去找她们。事实也确实太早，我们到跆拳道那边，离上课还有两个小时。于是先去了肯德基，给天天买了两个蛋挞，又给我和妈妈买了薯条。往常我是会给他买鸡腿或者鸡翅吃的，但他已经掉了一颗牙，我怀疑是不是早发育了，然后又想到了吃多了肯德基，有激素。嗯，真假天知道，但是从那以后，肯德基的鸡就不吃了。六点一刻，跆拳道下课了，我们打车回家，一路上天天念叨着：“探探猫要演完了，看不成了。”回到家，他纠结着看电视还是吃饭，叶子打开手机，给他播放探探猫，这完美解决了他的难题。吃过饭，叶子安排我陪天天做贺卡，然后她和岳母进屋看电视去了。然后，嗯，一直想着回家就可以看电视的天天崩溃了，哭着问我：“为什么电视又关了？”
沟通了十分钟，总算是安抚下来，让他接受了做贺卡要专心。“一次只能做一件事儿，不能一心二意。”我说。“不是三心二意吗？”他问我。“嗯，爸爸说错了，对不起。”我只好道歉：“是三心二意。”贺卡做得还算顺利，他花了笑脸，写上“天天快乐”，然后还在下面写上数字，是祝老师“90000天”快乐。然后把他最喜欢的东西都画在了贺卡上，有太阳和花，有“贺岁包”，最后，他还坚持把硬币也画上去。不过，他画的硬币竟然是铜钱模样，中间有个孔的，天知道他哪儿学的，我问他，他也说不清楚。贺卡完成，我去健身，天天则是洗澡。路上我给叶子打电话说：“他今天一直想着看电视，洗完澡让他看会吧，别学了。刚才做贺卡，他就很不开心了。”叶子抢白我道：“你没见他最近迷电视吗？这个毛病得给他改。你也不能老惯着他。”我听了不高兴了：“我知道啊，所以我现在教育他都是让他一次只做一件事儿，吃饭都是关电视机的。我陪他时候也都不看手机，你吃饭时候自己还看手机，他也跟着你看。”嗯，好在最近叶子心情好，竟然也没生我气。
我把天天练跆拳道的照片发朋友圈，配文：“新年第一课，健康成长。”
河蚌赌徒 2019年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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