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近日差旅武汉,登黄鹤楼,只为崔颢一首题诗,在余韵袅袅中越往事千年,回味大唐气象。
唐代的刀,弧度微小,刚硬无双;唐代的陵,开山而建,富丽堂皇;唐代的黄鹤楼,孤耸于山峰,俯瞰荆楚大地,脚踏万里长江,虽不似后世精致雕琢,却自有一番恢弘气势。一座黄鹤楼,承载了整个大唐的精气神,他是大唐铁骨铮铮的文人,便是愁肠百转,依然不屈不挠、自强不息。国运盛,则楼运昌,诗酒而话山河,纵谈古今,国在楼在;国运衰,则楼运败,唯有倚江之险,死战到底,国破楼破!是以千百年来黄鹤楼几度毁于战火硝烟,又几度重建,不肯彻底倒下化作历史尘埃。
如今的黄鹤楼,虚岁方且三十,仿古而建,有古形却缺古魂,有古制却失古意。任何建筑只有经历岁月的积淀才会逐渐形成属于自身的独特韵味,现下仿古之风虽盛,然大多难成古迹,所谓古宅有灵,此话不虚,古迹尤为如此。何为古?有历史、有文化、有价值方可称古;何为迹?过去、现在、未来,有所存在,方能为迹。但黄鹤楼名头千年不坠,纵是“年少”,也有其无可比拟的文化底蕴和存在价值,只需继续经历时间的洗涤来褪去新生的青涩,矗立在蛇山峰岭之上的依旧是饱经历史沧桑、将楼运与国运系于一身的黄鹤楼。世道大昌,名楼复兴,宾客纷至沓来,此为古所不如今之处。
中国古代房屋喜欢在门前两侧竖上两幅牌匾,刻上字迹隽永的对联以示风雅,彰显屋主人的节操,这就是楹联。古建筑当有楹联,且越是盛名,其中楹联越是精辟。曾拜凌云寺山门,入寺处有一副大气磅礴回味无穷的楹联:大江东去,佛法西来。当看见这幅楹联时,山脚下三江汇流,古刹中焚香袅袅,虽不闻佛音,却恨不能在此静伫,好生品味一番佛理。遗憾的是游人如织,僧侣如商,纵有青灯古佛,却难寻信仰。苏州沧浪亭有一联深得老庄意蕴,如同佳酿,越品越香:共知心似水,安见我非鱼。《庄子》中有一句对白,惠子问庄子“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而庄子答:“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沧浪亭景色清幽雅致,空灵脱俗,古人于此研读老庄,偶得佳联题于上,亭台山水因此更添灵韵——楹联,往往能成为古建筑之灵魂。如今题于黄鹤楼门前一副气势雄浑的楹联是刘海粟老先生晚年之作:由是路入是门,奇树穿云,诗外蓬瀛来眼底;登斯楼揽斯景,怒江劈峡,画中天地壮人间。虽是今人之作,却与黄鹤楼千年文化底蕴相得益彰,更是写尽了天下第一楼的气势,写尽了我辈不输古人的豪迈大气。
黄鹤楼内,又有楹联数对,壁画几幅,或文或色,绘楼之盛景,传楼之盛名。拾级盘旋而上,每一层不同房间陈列不同事物,或诗文、或历代黄鹤楼模型、或是一间按古制摆放的书屋,间或有几间店铺夹杂。往来游人繁多,忙于登楼拍照,也不知他人所见何景,所思何事,但绝不会有卞之琳《断章》中“你装饰了别人的梦”的意境。站在第五层楼顶,江风扑面,放眼而望,长江奔腾,大桥横卧,林木葱郁,芳草萋萋,更有广厦万间,车水马龙,好一处江城繁华地。不知古人登临斯楼,唯有江涛拍岸,渡口舟摇,又是何情何景。我却更喜欢那个登楼而赋“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纯粹的年代,而非五花八门的巨大广告牌、密密麻麻的水泥高楼和不绝于耳的马达声。
细思来,我的足迹已经遍布大半个南疆,每去一处,皆是慕名而去,每次归来,却都有遗憾叹息。愈发雷同的景色,无孔不入的商铺,摩肩接踵的游客,都在不断同化着、摧残着各地的景致,风景万里,不过山水;庙宇万间,俱为俗尘。但大部分景区的宗旨无外乎“如何挣游客的钱”,若眼光稍微长远,挣钱之于则会考虑“景区的可持续发展”,又有几处以“游客的旅游体验”为宗旨并加以落实的地方呢?赚或赔,这是一个问题……或者,根本不是问题。不过我依然会想走更多地方的路,想行更多地方的桥,想看更多次数的云,也想品更多种类的酒,若是有幸,去爱上一个正当龄的人。
登临黄鹤楼,思绪悠悠,不知时光流逝。再看时,日已西斜,身临其境,更深切地感受到崔浩“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的欲说还休的思乡之情。而我青春正当时,再行万里路,不负韶华。11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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