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黄色信号的指引下,我也拐进胡同跟着她走去。那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僻静小巷,我们默默地走着,我在路这边,她在路那边,请您设想一下,小巷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我很痛苦,我觉得必须同她谈话,但又怕没等我说出一个字她便走掉,那我就永远再见不到她了。
“这时,您想想看,她忽然先开口了:‘您喜欢我这些花吗?’
“我清楚地记得她当时的声音,相当低沉,有些发颤,而且,不管这听来有多荒唐,我当时确实感到整个小巷里都发出了回声,那回声又在肮脏的黄墙上反射回来。我快步向她那边走过去,走到她跟前才回答:
“‘不喜欢。’
“她惊讶地看了看我。这时我完全意外地突然意识到:我一生所爱的正是这个女入!您瞧这事,啊?当然,您准会说我是神经病吧?”
“我什么也不说,”伊万高声回答,并请求道,“快往下讲,求求您!”
客人继续讲道:
“是的,她惊讶地看了看我,然后,又看了一眼,才问道:‘您素来就不喜欢花?’
“她的声音里仿佛含有敌意。我同她并排走着,尽量跟她保持步凋一致。奇怪的是,我丝毫没有感到拘束。
“‘不,我喜欢花,只是不喜欢这种花,’我说。
“‘喜欢哪一种?’
“‘喜欢玫瑰。’
“这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她歉疚地微微一笑,把手里的花一下子扔进了排水沟。我一时不知所措,但还是急忙把它拾了起来,递给她。可她笑了笑,把花推了回来,我只好自己拿着。
“这样,我们两人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后来她从我的手里把花抽出去,扔到马路上,用一只戴着喇叭口黑手套的手挽住了我的胳膊,我们并肩走起来。”
“往下讲呀,”伊万说,“请您什么也别漏掉。”
“往下讲?”客人反问了一句,“有什么好讲的!后来的事您可以自己想象出来。”他忽然用右手的衣袖擦了擦夺眶而出的眼泪,继续说:“就像走在僻静小巷时平地冒出来个杀人凶手似的,爱神遽然来到我俩面前,它的利箭当即穿透了我们两人的心!
“天雷的轰击,芬兰短刀的猛刺,就是这样遽然而来的!
“呵她呢,她后来一直坚持说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她说我们当然是从很久以前就相爱了,尽管那时彼此互不相知,也未曾相见。那时她是同另一个人在一起生活,我则是同……一个女人,她叫什么来着
“同谁?”无家汉问道。
“同那个叫……就是那个,她叫……”客人极力回想着,抬起手打了个榧子。
“您已经结婚了?”
“是啊,所以我才打榧子嘛……是同一个叫……瓦莲卡,或者是玛涅奇卡的结了婚……不,是瓦莲卡……记得她穿一件花条连衣裙……那是在博物馆……不过,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总之,她对我解释说,那天她拿着一束黄花从家里出来,就是为了让我终于找到她。她说,如果不发生这件事,她就会服毒自杀,因为她的生活太空虚了。
“是的,爱神一瞬间便把我们征服了。当天,一小时之后,当我们不知不觉地穿过市区,漫步来到克里姆林宫墙外的莫斯科河河边时,我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们谈起话来就像是昨天才分手的老相识。我们约好第二天还在原处——莫斯科河畔见面。我们见面了。五月的骄阳照耀着我们。后来这个女人很快,很快便成了我的秘密妻子。
“她每天都到我这里来,而我总是从一大早就开始等她。表明这种等待的是我不住地把桌上的东西摆来摆去。每隔十分钟便坐到小窗台上去倾听一会儿,听听那个破栅栏门是否有动静。说来也怪:我和她相遇之前很少有人走进我住的小院,简直可以说谁也不来,如今我觉得好像全城的人都往这里跑似的。栅栏门一响,我的心就一跳,可是,您想想看,我在小窗外面和我头部平行的地方所看到的又不知是谁的一双脏皮靴。这次是个磨刀的。唉,我们这所房子里谁需要磨刀的?!磨什么?有什么刀可磨?!
公众号:pcren_cn(长按复制)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