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篇《孩子,好好活下去》,西北说:“你这是写给大人看的,不是孩子。”也有道理,虽然给谁看其实无所谓,总之也没几个人看,更没几个人听得进去。对于我文字的影响力,我早就心中有数了,然后,写文字时,自在了很多。如果一个人写的字,会被别人当成真理去践行,这也是很可怕的事儿,不一定哪一天就有人打上门来,手里捏着厚厚一摞账单。所以,我姑妄言之,大家姑妄听之就好了。就如我所说,其实我过得也不咋地,凑合过那种,真有什么确保幸福的秘诀,我未必不会写在这种免费发布的文章里,但更大概率,是会拿去卖钱的。显然,我没有。我说的,我认,但我其实更希望您别听进去,毕竟,听进去了,我又没好处,却要平白担风险。之所以说,我就是闲的,嘴碎罢了。
活着的意义这事儿,是哲学问题,我是讨论不来的,但是活着有什么好处,嗯,其实我也讨论不来。我接下来要说的,只是我觉得挺好的地方,我觉得好,别人未必也这么认为,就像韭菜饺子,我每次吃完,叶子都不让我碰她。那韭菜饺子对我到底多好吃呢?好吃到我宁可不碰媳妇儿,也要吃——当然,这只是我认为。人跟人不一样的,大街上绝大多数你懒得多看一眼的人,都有人愿意跟它过一辈子。嗯,愿意是个很有趣的词,所谓的愿意,当然都是相对意义上的。如果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那么,多数人愿意的东西肯定又会不同。所谓自愿的选择,无非是在可选项里挑选了一个相对满意的,真正完全满意的那些,通常不在可选项里,这个,都不用成年,多数人就知道了。所以嘛,活得不甘心的人,比比皆是,至于不甘心对自己和他人是好是坏,看运气。
活着的好处,我得从头说起。不用担心,最多回到学前班,我记性不太好,小学前的事儿记住的极少,且非常零散。就这点记忆,我都不确定是我自己记住的,还是在听父母哥哥和其他亲朋聊起时,把他们说的当成了自己的记忆。印象最深的,是读育红班时的一场倾盆大雨,父亲穿着雨衣来接我,我蜷缩在他的怀里,外面裹着雨衣,很暖和。雨衣的颜色我其实不记得了,但我知道是军绿色的,因为后来我记事了,家里有一件军绿色的雨衣,而我家那条件,显然也不会经常换新雨衣。同样的,我知道父亲当时穿的是黑胶鞋,虽然,这其实也不是我当时的记忆。所谓合理想象,就是这么回事儿,想像就是想像,至于是否合理,公说公有理。但不管是否合理,当时我很幸福,也觉得很好玩,并不害怕。
其实,小学我能记住的事儿也极其有限。三十多个小学同学都是一个村的,我也就记住五个人名。小学还是挺幸福的,我是在村里读的小学,每天自己步行上学放学,中午自己回家吃饭。课业不重,作业趴在院里磨盘上就能做完,嗯,多数时候,当然还是在桌上,所以,喜欢写作的人说的话,凑合听就行。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填鸭教育的折磨,比如自然老师就只会让我们抄书,100遍,然后我们全班就这门课全镇第一。唯一没考满分的是村支书闺女,她哭着跟人说自己不是傻子,是不小心写错了。那老师是我们校长媳妇,那校长在我们村干了很多年。如今回想起来,印象最深的反而不是抄书百遍的艰难,而是那次满分成绩的黑色幽默,还有就是,我趴在油灯下抄书的温馨情景。那时候村里的电总是不稳定,抄书用的笔记本是父亲买回来的大白纸裁剪后用麻绳穿起来的。我在抄书,娘在边上做针线,父亲,没印象了,当爹的都这样。
初中开始,功课就难了,但有句话要跟孩子们说,可以恨教育,但别恨知识和学习。知识里,还是有很多有趣的,以及很多有用的。比如英语,一些外国电影里的梗,看中文版是领略不到的;出国旅游,会几句也方便。语文就更不用多说了,你不管是对心爱的人表白或者讨好领导,还是诋毁情敌或者给竞争对手下套,又或者申请项目基金或者加薪,又或者跟你父母商量买房钱又或者跟岳母谈判彩礼,不会说话的亏,到时候你就知道。数学嘛,现在最赚钱的那几个行业,都离不开这玩意儿,数据和算法,那才是硬道理;当然了,如果工作上用不到,只是日常用,了解个大概也就够了,手机里都有计算器。忘了说了,从初中开始,男孩子越来越帅,女孩子越来越漂亮,当然,不只是班上。做人要踏实,但眼光要放长远一点,其中奥妙,得自己悟。
先写学习,这是正能量,学习好,未必能赚大钱,但是据说过上好日子的概率高点。据说的,我肯定没自己统计过。有了钱,就可以吃喝玩乐,这才是永恒的话题。我小时候穷,不是天天都有肉吃,最爱吃的就是饺子和猪头肉,还有煎带鱼。小学以后日子慢慢改善,最幸福的时候,就是有一天,我对我娘说:“你也别总是包饺子啊,就不能烙个葱油饼,炒个肉?!”这话我是记得的,但具体时间,只能从娘的转述里得到,她说是我小学二年级。其实这话我也未必真记得,因为娘把它当笑话传遍了全村,我二十多岁回家过年时,很多大娘婶子见了我,还扯这个话题。尴尬了点,但也挺温馨的。当然,活着才能吃喝玩乐,这个行当无论是谈博大还是论精深,都够你折腾一辈子。不过,万水千山走遍,好吧,走遍不太可能,走过一些之后吧,多数人也就会锁定在某几种上了。
活着,才能有更多经历和见识。虽然多数经历和见识其实都谈不上多么美好,但至少有一个用处,就是当别人兴高采烈在你面前吹嘘的时候,你可以云淡风轻地说一句:“哦,现在这样了啊?我那年去的时候……”可惜,这些事儿我读高中的时候也没明白。那时候最幸福的记忆,是娘和大大隔三岔五给住校的我送好吃的,都是肉的肉包子,或者满满一大饭盒猪大肠。娘也单独给我送过饭,她躲在我们那所县最高学府的教学楼墙根那边,怕我同学看见她笑话我。我对她说了这辈子最霸气的一句话:“娘,他们只要看见我,就不会笑话你,会敬重你。”原话肯定不是这样的,大致意思吧,但我就是喜欢加上引号,不服你咬我啊?能够跟猪大肠相提并论的,是我读高一时,看到的那个高三的学姐。有一阵子,我喜欢默默在楼道那边等她,可惜直到人家毕业了,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嗯,也不可惜,虽然早就不记得她的模样了,但想起来仍然甜蜜。
两情相悦才是爱情,但一个人的爱也是爱——这话是我对我的初恋说的,那是一段暗恋开始的凄美爱情,当然,对象不是花裙子。这句话最妙的地方在于,它反过来说也成立,且适用于不同场合。活着,才能恋爱,恋爱是好东西啊,可以让人笑让人哭,嗯,歌里是这么唱的。我恋爱挺晚的,可能跟性教育太晚有关,那时候学校讳言这些,网络也不发达,《红楼梦》都算是我性启蒙书籍之一。这事上就不多说了,跟现在的孩子说这些,我就算是班门弄斧那种。我的感情之路很是坎坷,在一棵树上吊了很久,没能吊死,就上婚恋网站四处找树,运气不错,找到了如今的这片叶子。是真的运气不错,有运气不好的,遇到的是饭托。虽然我跟叶子恋爱也就一年半,但那段时间,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记忆,没有之一。嗯,很抱歉,天天都得靠边站了。千岛湖的星星,青城山的小路,不多说了,不舍得。
结婚的时候,父母已经去世六年了。嗯,我很爱他们,他们也很爱我,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但是,他们死了,也就死了,我并没有跟着去。事实上,我继续活着,还活得挺好,结婚生子。所以啊,好好活着吧,你死了能惩罚谁呢?伤害你那些人?人家会继续活得很好的。当然,难受肯定是难受的。你知道最难受的是什么时候吗?不是刚得到消息,而是办完葬礼,一个人回到那个空荡荡的房子,熟悉的东西都在,人没了。之后呢,难受的时间就慢慢变少了。在遇到叶子之前,你知道我最想我父母的是什么时候吗?逢年过节肯定算,但除此之外,我最想他们的时候,并不是我过得不开心的时候,而是,我有一点点成就的时候。比如,我第一次出国,比如我被提拔当经理,比如,太多事儿了,每当这时,我就会想,如果大大和娘还在该多少。我能想像到,电话对面的他们,该高兴成什么样子。他们不在,这些屁大的事儿,我跟谁吹去?同学?朋友?
嗯,结婚后,当然就可以跟叶子说了,虽然那感觉其实比跟父母说差很远。老婆跟娘的差别很明显,你有点小成就,跟娘说,她绝对会替你高兴,甚至要求她的朋友圈都替你高兴;而跟老婆说,她当然也高兴,但还可能怕你骄傲,会告诉你再接再厉,擅长举例子的,还会告诉你别人老公早就完成了这一项成就,比你多打了好几关了。拖地,你拖干净90%,剩10%没拖干净,你母亲会冲那90%表扬你,你老婆大概率只会看到那10%。但是,老婆,终归也还是自己的好。单身其实挺好的,只是,单身的好大家都有机会体验,而结婚的好,不结婚你体验不到。好吧,结婚的不好,不结婚你也体验不到。对于婚姻,我只能说,这事儿看运气,我从不劝人结婚,就像我也从不劝人离。婚后,我衣柜里基本上都是叶子给我买的衣服了。她会嫌弃我烧菜不好吃,也会亲手烧给我吃;她会埋怨我这也干不好那也干不好,但也会亲自去把它们干好。2014年在一妇婴的产房,她大汗淋漓躺那里,俩护士不断喊着我帮忙用力,然后,天天出生了。看着那个小家伙,叶子苍白的脸上绽放出的笑容,我一辈子不会忘记。
有了孩子以后?嗯,有了孩子以后,我跟叶子才正式开始吵架,几次险些离婚,但也走到了现在。详细地不多说了,有兴趣就看《人生几何》去。很多事儿,别人说的,终归是别人说的,尤其是活着这事儿,各有各的缘法和感受。哪怕一杯白开水的味道,你不去喝,也没人能让你知道。就像上面说的,你看到了我们险些离婚,能得出什么结论呢?我们矛盾很深,我们不相爱?那么,我们为什么没有离?因为孩子,因为沉没成本?看几本书,道听途说几个理论,就以为了解别人,这是病。好好活着吧,虽然,其实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但,那又怎样呢?有你,爱你的人尚且活得不容易,没有你呢?有时候,叶子在那里絮叨着说我,我也烦,甚至也想过死了算了,但我也会想,就她这脾气,我还是多活几年吧,换个人,谁受得了?嗯,我估计,她对我也是类似的想法。你看,这就是彼此的善意啊,无量寿佛……
一家人,能够每天,或者一个星期,凑一起吃顿团圆饭,彼此都健康平安,这就是幸福了。
河蚌赌徒 2020年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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