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我自己的一份灵魂备忘录
那夜,我抚摸着自己新生出来的伤口,说,再也不要对自己如此不仁了。你这一生,该尝的苦涩已经泛滥成了大海。
我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咬着牙或者咬着被子,都不是我的选择,我的选择是看着自己的心碎掉。而让自己碎裂的不是别人,恰恰是那个一直以来在阳光下看起来完好,回到自我就开始四分五裂,左右奔突的自己。
这是一个多么不优美的自己啊,一身的戾气无处宣泄,只能对暗中的自己使劲地用力。黑在我的四周肆意堆积,更加黑,是我唯一的命运。
我只能是一块顽固难化的石头。不,我只能是一个推着石头上山的人,命运给了我一次再一次的机会让我上山,同时也保证了我必须跟着石头滚落到山脚下,我试图哼出的那个小调和翩翩翻飞的蝴蝶似乎一直在别处——辞不成调,梦不成形。
好了,我不想继续让自己沉沦和蔓延下去——生活待我不薄,我为何一直抱着自己的那点痛始终不放呢——这样说其实有点泛化自己对自己处境的态度。我是个认真的人,我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生命在暗中打结,在风中摇摆,如同面对一段深情,我无法让自己显得虚浮。
只能说,我在不停地踉跄。然而,我并不因此就否定自己脚步的意义。
二
你看,我只一个有戾气的人,对吧。我曾经看到过有人这样解释戾气:
戾气——痛苦之上衍生出来的冰冷的恨意和毒气。以此来对抗他人,伤害他人,同时刺伤自己。
只是,我似乎无意伤害他人,我的戾气总是独来独往,因此对自己的杀伤力则更大。有时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我会一脸温柔。我说,没有你,这个世界的意义如此单薄。我爱的人,因此感动而感恩,进而会唏嘘。然而,转眼,我爱的人依然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艰难而蹒跚,他忘了我因为需要他而更加孤独,因为孤独,而更加自伤。
我的世界在周而复始。我对爱的人报以最热烈和冰冷的希望,以此来承接我对着个世界最深情又无奈的需求。
三
是的,我唯一的办法是降低欲求。那些看起来是红花实际上毒药的内部衍生物。内部的黑色土地上,产生的花朵,散发的气息总是郁郁的,如果说那也是芬芳,只属于一颗难以消停的有着破败相的灵魂。一个对生活抱有过多热情的人,总会毫不例外的被泼上一瓢又一瓢冷水,从来就没有称心如意的日子,有的只是你对热情和欲望的一再降低和消解。说到底,人总在跟自己天性中旺盛的需求做一场漫长的搏斗,也可以称之为漫长的修缮与切磋。
那丑陋的欲求啊——欲求一个永远宽厚深情的怀抱,一颗同样深邃却通透的内在,一颗跟自己深切关联的永不疲惫灵魂。旺盛的激情,被深刻和内敛所替代……希望自己一直被托起,被抚爱,被深切的关怀。甚至我们的疼痛都彼此相似,我们共同哭泣,然后一起腾飞。
这些太过分的欲求,是我不成熟的灵魂交给这个世界的额外负担,我在索取这个世界原本没有的情绪和品质。
它原本只管托付山河,只管分配四季,只管让万物自生自灭,只管冷冰冰,只管旁观。它何曾低俗到照看一颗自以为是,索取无度的心灵。
在最深刻的误解和最认真的解读中,我跟这个世界保持最热切又最冰冷的关系。
天地不言,以万物为刍狗。是的,万物都是刍狗,你又如何能例外。
四
其实,我一直没能放弃自己对例外的探索和自不量力地仰望。
我的老友费尔南多佩索阿在葡萄牙的道拉多雷斯大街上对世人说:我只在内心游历自己的第八大洲。不得不说,他替我说出了自己最想说出的话。我跟他一直保持握手的姿态,是因为他成全了我生活中的例外元素。
2015年的十月份,我再次搬进了我的新居。如果说前几次的乔迁都是在折腾,这一次,是真正的想让自己安顿下来的举动。在这个屋子可以看见河流和天空以及比这些似乎还要多的多的阳台上,我有点满足地说,这是我的河流,我的天空,我的第八大洲。
我在这里远观或者飞翔。当然,飞翔,有两种可能,一是,我真的脱离了过去那个困境重重,自筑牢笼的自己,一是,我从这高高的楼层上纵身一跃。我多次允许自己在两者之间徘徊,然而任何一者都没能成为真正的现实。
所以我的路依旧漫长,我依旧得在放任和约束之间找到一个漂亮而精准的姿势——
五—
有人说,这是一种成熟而优美的观念:你已经脱离了你自己对于自己的束缚,你成了另一个维度的人,你俯瞰你自己,也悲悯你自己,然而你并不自怨自艾。你知道在你跟芸芸众生之间架起一道温情的桥梁,你在怜悯你自己时,你知道他们比你更值得怜悯。
包括你的爱人,那个给你最多的爱,也是最大幻灭的人。
或许,真正的例外不是别的,是你不再跟自己较劲,是你在高楼上,如履平地。是你,从来不觉得世界的冷酷对你是唯一的,它普照万物。它的冷酷具备比温柔更为深厚的质地,因而,你要跟它成为朋友,成为你解救自己的唯一砝码
你不以孤独为孤独,不以寒冷为寒冷。你只负责,把孤独和寒冷变成亮光,在你的第八大洲里,他们照亮你自己,或许也拯救了你摇摇欲坠的灵魂。而这一切一直在隐隐约约中到来,有时又会离你而去。如同,你从来就没有真正地爱过你自己一样,你对自己的温柔总是带着一点真诚的虚情假意。我是说,我依然拿自己和这个世界毫无办法。
我永远成不了一个对自己肆意指点而温顺自得的人,我对自己的好与恶都由不得自己,我只能对它们或抗拒或接受。在反抗和接受中,跌撞着前行。
毫不例外,我没能成为自己真正意义上的救世主。我依旧在呼唤一个真正的爱人。
只是这呼唤已经隐秘的近似无声无息,连同我自己都被自己欺骗了,一直以来,我以为,我在旗帜鲜明地独活。
六——
那个人,如果恰好是你。请听我说。我们已经多少次彼此亲近,又彼此疏离,我们在深深的误解中相互吸引,又彼此隔膜。我渴望你的灵魂元素跟我亲近,又带着神秘的陌异感,我在飞的时候,正好你也在飞,我疲惫了,你在陆地给我一块休憩之地。当然这些如果都流于空洞和抒情,我唯一的需求是,你的胸怀散发出好闻的温暖气息,供我一夜安眠。我严重失眠,睡好一个觉,几乎可以安慰我一生。我的爱人,请让我安眠,请让我想起你,不再流泪。
请让我的孤独不再被标上冷冰冰的乖戾色泽,而只是一种温和的自我选择。反之,如果,你让我暂时性地脱离孤独,我也将乐于接受。
七——
如果我曾抱怨过你,也抱怨过这个世界,我的爱人,请你明白——我只是在抱怨我自己。我对生活的爱还未来得及柔软我内部,那些看得见的日出依然只是在头顶上,而没能进入我的内在。从某种程度上,我跟我自己一直在隔空对话。我的能量没有温暖到我自己。跟这个世界上很多人一样,我们以为自己苦苦地跋涉着,是温暖活着的前奏,我们以为自己在温暖地活着,其实只是活在对温暖的构想中。
也许我们真正需要的不是爱人,也不是让别人爱自己,而是成为真正的自己。跟自己的内在真诚地待在一起,接受它的匮乏,不美,迷惑,摇摆,接受它的孤独,遗憾,凌乱,无序。
接受自己跟很多人一样,有过的不堪和困顿。接受,生活原本不美,自己也未必多美。
接受,这个无意义的世界,以及这世界中可能性的自己。
是的,可能性——他让我想到了加缪的那句话:重要的不是活得最好,而是最多。
然而,我能说,我就真的跟自己和这个世界相安无事了吗?不,我上面那些说法有点近似陈词滥调,算了,我还是继续跟自己时而疏离着,时而贴近着,时而清醒着,时而自欺着,时而友好,时而敌对的在一起吧。
在这个分裂的世界里,分裂的活着,才是对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尊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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