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地狱图上画的是,创建者们吃的生活也是退回到古代的情景。创建者们长期溯流而行之后又碰上五十天的大雨,根本不能外出活动,带的粮食已将吃光,然而还必须立即开始建设。他们把什么当作新的粮食,补充了那么旺盛的精力而从事劳动的呢?以新姿态出现的谷地平地就不须多说了,延伸到森林的斜坡乃至整个盆地的全区,连一棵草也没生,表现我们当地的地狱图的构图就是根据这实际情况画的。围着茶赭色研钵的上缘是浓密的森林,偏巧又是夏季。按照破坏人渊博的植物知识,从森林周围和森林本身采集食用植物肯定不是不可能的。因为,破坏人没过多久就自己动手平整药草园的土地。妹妹,破坏人的药草园虽然荒芜得很,但我们这些孩子们只要赤着脚顺着溪流朝上游走去就会到了那里,也就一定会看到和当地野草根本不同的珍奇的东西。不论是峡谷和“在”的人,关于药草的经验与知识已经大不如从前,但是,对于药草园这个象征性的存在,因为是破坏人曾经精心莳弄过的,有所顾忌的心起了作用,所以就整体来说并未破坏,不过是听其自然一任其荒废而已。破坏人教给大家从森林里挖出一种可供食用的称之为“天狗的麦饭”的土,再加植物质的粮食,满可以对付,但是至于不可缺少的动物质食物的获取,妹妹,这就是任何一个孩子不能不感兴趣的事了,而且是味道奇佳,纯粹自然生长的,这就是破坏人教导的捉蟹。因为五十天的大雨,使盆地底部和峡谷涌出无数河蟹。把它煮了剥开,用它作饭团,成了创建者们的主食。如果他们把河蟹的螯和蟹壳留下来,光这些东西就能堆成几座小山。然而即使这样上顿下顿地也吃不完,河蟹照旧不断地往外跑。来吃河蟹的野鸟、小动物有时还有野猪,常常被创建者捕而食之。
妹妹,我觉得你一定还记得,寺院的壁画上还有另一种光景,那就是,身体魁伟筋骨结实得出奇的鬼们,把脑袋只有他们手掌大小的人们扔进臼里,然后用杵捣。我认为这是表现捣碎河蟹做饭团子的厨房劳动的。拿杵捣的鬼个个身强力壮,但是他们围着石臼转的那气氛是非常和睦亲切的,连我这个孩子看了丝毫也没有恐怖感。同是用红色的浓淡描画的臼,它的四周被捣碎而流血的亡者们,那确很像做团子之前的河蟹堆。
我这孩子每当盂兰盆会就去寺院看那地狱图,每次我都感到奇怪的是,这么多的鬼,他们晚上睡在哪里呢?从边上用暗绿色的森林围起来的构图来看,我以为那只是深茶色的地狱全景的俯瞰而已,看不到一间住房。按我这个孩子的判断,甚至于觉得这是奇妙的疏忽,如果说到掉进地狱的亡者,我不怀疑他们被火烧得在地面上痛苦不堪。大概是他们在晚上也得忍受这种痛苦吧。但是照我的想象来说,干活的鬼们干了一天活之后,那是应该回到宿舍去的。然而地狱图上根本没有他们应该回去的建筑物。我觉得这真是怪事。对于这种疏忽大意而产生的别扭感,我还是无意识地把它和我孩童时代对于那地狱图和我们当地创建时期的情况联系起来了。创建期的人们是如何规定住处的,有关这类手续我一直纳闷。即使此刻,妹妹,我也把鬼们看作他们其实就是创建者们。
就在这之前或之后,我就注意创建者们一开始是怎样建造自己的家。因为,父亲=神官的斯巴达式教育所教导的传承中就有最古老的居住问题,而且不论是峡谷也不论“在”,建设都在进展,到了建起独门独院的住宅时,出现了不知原因的大怪声,那声音因为人的承受力不同给人的影响也不同。有的听到它甚至浑身打颤,所以不得不重建新房屋。所以我梦想着这种独门独院的独户出现之前的古代住房,这个梦想是因为受到启示而产生的。
妹妹,太平洋战争中期,引发我在创建期对古代式住房思考的“洞穴”,在我们儿童眼里它简直是个特写镜头。还是为了防备可能的空袭,县政府指示要准备防空壕的指示下达到村公所的时候。在这之前,在人前从来没提过“洞穴”二字的老人们在大家面前提出,没有必要花费劳力挖新的防空壕,有足以容纳峡谷和“在”的全体人员作避难用的“洞穴”。实际情况也和他们说的完全相符,去“死人之路”的斜坡的高处有许许多多的横洞,只要把封闭入口而砌的那段临时性的土墙扒掉,很多人就能进去躲避空袭,这是县政府来的人和当地公安人员实地查验过的。那些横洞,有许多是“在”的机灵孩子们了解得一清二楚。那些横洞,据说也是豺在那里群居繁殖的老窝,这种兽很凶,有的称之为野狗,有的称之为日本品种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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