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溯流而上的结果是,在到达臭太阳核心之前,就被大石块和黑硬土块挡住了去路。站在那黝黑的大石墙之前的破坏人和创建者们,似乎是为了到藏着诸神粪便的城方集合一般。破坏人首先从茫然自失的状态中重新振作起来,向大家宣告,必须立即动手把这里石墙炸掉,他对于被恶臭折磨得头晕脑胀,为了再也没有前进道路而意气沮丧的创建者们大力鼓舞了一番。妹妹,我对于很快就作出这爆破的决定所想到的是,破坏人和创建者们似乎是一同移居于不同的大气中的一个行星上去,可能相信现在包围着大家的奇臭根源不是别的,就是那个诸神粪便的大石块和黑硬土块。所以我想到,破坏人为了眼前首先是必须让大家活下去,非得把这奇臭之源的大石块炸掉不可,在这万般无奈的情况之下才动手干的。而且,既然让大家知道这是诸神粪便,破坏的是具体化了的极大禁忌,那么,这爆破的企图就是根本性的挑战。于是完成这爆破,而且在这一过程中严重烧伤的破坏人,其后很快地就成了神话般的中心人物,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不过,奇臭的根源并不是这大石块和黑硬土块。给原始森林这辽阔范围带来奇臭的,是两个相向的山丘排下来的水被那庞大的黑石墙像一条堤堰挡住,从开天辟地以来就没干涸过的湿地,这里所有的有机质无不腐败之后积存下来,从这孳生的瘴气,把周围造成了任何植物和动物都无法生存的地带。妹妹,很难把这景观描写出来让你凭想象得到实感,因为那和使我想起记不得哪个大人说肚子里满是臭东西,尚在儿童时代的我听了非常憎恶一样。我这样说,你一定以为这是对我们当地的神话本身,对于峡谷和“在”,纯粹是卑劣的侮辱,然而实际上我却是满怀着着迷一般的想法,望着这张开大口横躺着的巨人的肚子里这大块湿地……
当然,对于这放出奇臭的这大片沼泽地,包括破坏人在内的创建者们也并不是任何人对它所有的一切都认识得很清楚。他们了解得最清楚的不过是它不停地发出巨大奇臭而已。当初,把一直溯流而上的创建者们安置在两侧山腰躲避危险,惟独自己留下来实施爆破的破坏人虽然受到严重烧伤,但终于成功地炸掉那大石块和黑硬土块。就是尘埃滚滚和巨大奇臭同时袭来的瞬间,简直像配合那一声爆炸巨响一般传来隆隆雷声,大雨沛然而降。来势凶猛足足下了五十天的大雨,从炸开的缺口,流出了积存于沼泽地施放恶臭东西的黑水,流净了黑水之后露出了干了的土地。
由于排出了大量黑水,使下游一带发生了洪涝。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想过,这黑水泛滥会给平原地带造成什么样的灾难。这黑水原本让大石块和黑硬土块挡住了,弥漫整个沼泽地带,什么毒都有,一旦流出来,它必然污染广大地区。紧接着下游各村相继发生疫病,以及多年来收成极坏。想到五十天的大雨,洪水一般排出的奇臭黑水,致使平原地带的田地荒废,我以为这黑水也许和矿山排出的水,在成分上也许是一样的。但是据父亲=神官口授的传承来说,那是确确实实活生生的什么东西腐败之后产生的有毒的水。这黑水引起的疫病,从河口的海港城镇殃及相邻的各个港口,据说大有席卷流放创建者们藩镇所在的城市。父亲=神官对我施加斯巴达式教育之中,给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是他直言不讳地告诉我,得这种疫病的人,皮肤像被火烧一样痛苦得发了疯似的死去,死者全身黝黑。当想到他们就是因为黑水泛滥造成的灾害而丧的命,给我留下的却是懊恼不尽的罪孽感的余恨。我被牙痛折磨得无可奈何,用石片给牙床动手术,如果说那是不可告人的一段隐情,那么,也许是由于这种罪孽感而引起的自我惩罚吧。妹妹,你作为一个旁观者,也许有彼此不同的记忆,但是可记住,我曾经用水成岩石片把肿得我实在受不住的牙床刺破,吐出脓血之后可悲地昏厥过去……
妹妹,五十天的大雨虽然给下游平原带来疫病和歉收,但是对于炸掉大石块和黑硬土块的人们来说,却是引发了他们的生命更新。一直下了五十天的大雨,尽管在森林里搭建的临时窝棚里的集体生活开始出现粮食紧张以及发生各种疾病,但是在这困难重重的日子里,创建者们渐渐洗掉了诸侯城生活的陈腐残渣,使他们自身产生了复活作用。在森林里蜗居期间长达五十天的人们,从开始生活在这世界的时候算起,等于超过了一百年的岁月,这样的岁月里没有一天不是在活动中过来的。从五月中旬到六月,钻进潮湿的森林母胎一般,在计算着时光流逝之中,仿佛再度成了赤子一般使生命得到更新,他们开始了村庄=国家=小宇宙的建设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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