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年代(第09节)(2)

    ①VernonLee(1856-1935),英国女散文作家、小说家。

    ②PhilipGilbertHamerton(1834-1894),英国艺术家、随笔作家。

    ③WalterPater(1839-1894),英国随笔作家、批评家。

    ④SandroBotticeli(1445-1510),意大利画家。

    ⑤FraAngelico(1400-1455),意大利文艺复兴早期画家,佛罗伦萨画派。

    ⑥JohnRuskin(1819-1900),英国艺术评论家、作家。

    不过既然来了,他就要等下去;于是他坐进椅子里,把脚伸向燃烧着的木柴。

    她那样子召他前来,然后又把他忘掉,真是好生奇怪。但阿切尔的好奇心却超过了窘迫。屋子里的气氛是他从未经验过的,这种差异非常之大,以致他的局促不安已为历险的意识所取代。他以前也曾进过挂着红锦缎和“意大利派”绘画的客厅;使他深受触动的是,梅多拉-曼森租住的这个以蒲苇和罗杰斯小雕像为背景的寒怆住宅,通过巧用几件道具,转手之间竟改造成一个具有“异国”风味的亲切场所,令人联想起古老的浪漫情调与场面。他想分析其中的窍门,找到它的线索——从桌椅布置的方式中,从身边雅致的花瓶只放了两支红玫瑰的事实中(而任何人一次购买都不少于一打),从隐约弥漫的香气中——不是人们撒到手帕上的那一种,而更像从遥远的集市上飘来的,由土耳其咖啡、龙涎香和于玫瑰花配成的那种香味。

    他的心思又转到梅的客厅上。她的客厅将会是什么样子呢?他知道韦兰先生表现“十分慷慨”,已经盯上了东39街一所新建住宅。据说,那个街区很僻静,房子是用灰蒙蒙的黄绿色石头建的,这种色调是年轻一代的建筑师刚开始启用的,用以对抗像冷巧克力酱一般覆盖着纽约的清一色的棕石,但房子的管道却十分完备。按阿切尔的心愿,他喜欢先去旅行,住宅的问题以后再考虑。然而,尽管韦兰夫妇同意延长去欧洲度蜜月的时间(也许还可到埃及呆一个冬天),但对于小夫妻回来后需要一所住宅的问题坚定不移。年轻人觉得自己的命运像加了封印似的已成定局:在他的余生中,每天晚上都要走过那个黄绿色门阶两旁的铸铁护栏,穿过庞贝城式的回廊,进入带上光黄木护壁的门厅。除此之外,他的想像力就无从驰骋了。他知道楼上的客厅有一个凸窗,可他想不出梅会怎样处理它。她高高兴兴地容忍韦兰家客厅里的紫缎子与黄栽绒,以及里面的赝品镶木桌与时新的萨克森蓝镀金玻璃框。他找不出任何理由推测她会要求自己的住宅有任何不同;惟一的安慰是她很可能让他按自己的爱好布置他的书房——那里面当然要摆放“纯正的”东湖牌家具,还有不带玻璃门的单色新书橱。

    胸部丰满的女佣进来了,她拉上窗帘,往火炉里捅进一块木柴,并安慰地说:“维拉——维拉。”她离开之后,阿切尔站了起来,开始来回踱步。他还要再等下去吗?他的处境变得相当可笑,也许他当时误解了奥兰斯卡夫人的意思——也许她根本就没有邀请他。

    从静悄悄的街道上传来卵石路面上迅跑的马蹄声。马车在房子前面停了下来,他瞥见马车的门打开了。他分开窗帘,朝外面初降的薄暮中望去,对面是一盏街灯,灯光下他见朱利叶斯-博福特小巧的英式四轮马车由一匹高大的花马拉着,那位银行家正搀扶着奥兰斯卡夫人下车。

    博福特站住了,手里拿着帽子说着什么,似乎被他的同伴否决了。接着,他们握了握手,他跳进马车,她走上门阶。

    她进了客厅,见到阿切尔一点儿也没表现出惊讶;惊讶似乎是她最不喜欢的感情。

    “你觉得我这可笑的房子怎么样?”她问,“对我来说这就算天堂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解开小丝绒帽的系带,把帽子连同长斗篷扔到一边。她站在那里,用沉思的目光望着他。

    “你把它收拾得挺可爱,”他说,意识到了这句话的坦率,但又受到平时极欲言简意赅、出语惊人的习惯的约束。

    “噢,这是个可怜的小地方,我的亲戚们瞧不起它。但不管怎样,它不像范德卢顿家那样阴沉。”

    这话使他无比震惊,因为很少有人敢无法无天地说范德卢顿家宏伟的住宅阴沉。那些获得特权进去的人在里面战战兢兢,并且都称它“富丽堂皇”。猛然间,他为她说出了令众人不寒而栗的话而变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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