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_经典散文_.

  10月23日,霜降。秋天结束,冬天登场,其实,南北差异,即使北方大地,物候的推进也从不整齐化一,伊春下雪了,万宝秋正浓——我老家万宝前山坡的野菊花,大枝长叶衬托着阔圆的花朵,霜打几下不在乎,托住自己向渐逝的秋风、渐近的寒冷敞开,向秋天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敞开。史铁生的说:心灵孤独寻找着互相的敞开,是爱情的本质;疑难的可贵,在于向天空了望。这太哲学了,又涉及了对爱的信仰:露转化成霜,霜又升华了菊,我进而想,野菊遭遇雪花,才抵达爱情的门口。野花,野果,野猫,野地,野风,野孩子们从来不缺失自由;老槐树皮里的苔藓最有生命的力量——在万宝,霜降过后,以野菊为代表的许多事物,走在秋天的最深处。

  今天我绕锦江山一圈,路上没遇到蚂蚁,预备休眠的还有蛇,林蛙,夹皮沟三道湾的熊,我家老房子墙角的蜘蜘。我看见两条蚯蚓在宽敞的柏油路上安息,我用五秒钟的目光,为它们举行一个送别仪式,希望大地能够安抚它们弯曲而执着的一生。这几天,林间的叶子成为季节的主角。立秋以来,由根和枝的指导,风雨阳光的浸润,山上的树叶由内而外,沉积,转化,色素在叶子内部奔跑,舞蹈——枫叶红,银杏黄,老柞的大叶是淡红的、深紫的、青绿的;杂色的叶子正在发动一场绘画艺术革命。一棵老橡树下,一棵小橡树开放出两只大叶和夏天一样绿,我发现它的母体——一个橡果的干壳,还紧紧围包着这棵小树贴近地面的细嫩的主干。

  鸟多了。一种小形雀,好几只,晃动在老槐留下的绿叶间,槐籽的香兴奋着小鸟的翅和歌。我观察到它们细黑的眉纹果断地拉至肩膀,我说不准这小鸟是不是南迁经过这儿的,如果是,那条黑眉一定带来了西伯利亚对今年万宝冬天的一些消息。

  一只松鼠在黑桦的树尖上吃着什么——黑桦结籽么?树叶落了大半。叶子是大地精美的制造,秋天一枚枚收回来,像农民往家收粮一样。如果没有人类欲望的干扰,大地对自己的日子,会安排得井井有条。等到冬天,这里又铺满大雪——大地容纳着一切,用至高无尚的尊严,推动着草、树、虫、风、水、石的变化、轮回。

    渐寒,月亮更高,虫声渐渐息落。

  我这样理解“霜降”:露凝寒为“霜”,寒冷终于成形、固态,北方大地上每一棵树、每一粒沙、每一滴水、每一只虫平和而安定地后退,加深着对阳光的祈盼。“降”是上天的赐予——霜,降至北方大地,最大范围铺开,预演着一场大地一片白茫茫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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