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命允许我活过一个世纪,那么,此刻已悄然走过了四分之一的路程。
二十年前的故乡,我依然能感受到她的样子。只是她在一个四岁孩童的眼睛里,一如他的笑容那样简单快乐。没有坡地上的斑驳黄土,没有雨水冲刷的沟壑,没有四处荒芜的耕地。那时的,我的可爱的家乡,除了还能浮现在我那儿时的回忆里,早已消逝在曾经养育了她无数儿女的山坳里。
四面高山下的山涧里,我的家乡就在那里,曾经她的身旁流淌着溪水,记得我在里面抓过螃蟹和小鱼。而今,早已断流,早已干涸,早已不见。村子的东头有一棵需要两人环抱才能围住的老树,听我奶奶说,那是她儿时种下的,它不如梧桐木的经济价值,长了八十多年了,却还在那里。我的奶奶已经老了,它却还郁郁葱葱,像有不老的法力,注视着这片树下的人们。在秋天晚霞的映照下,上了年纪的老人会用镰刀割下串串的皂角,她们说,它能止咳、减轻腰脚风痛,还可以洗净衣服。这些老人像这棵老树一样质朴,生在这里,死在这里。
离老树不远的山岗上,有一个巨大的水塘,那是一个用来储水的地方,因为在我那没有水利且贫瘠的小山村,又没有老龙王的福佑,而庄稼又等不得,就只有用这种土方法来防备雨不顺的时候。在夏季,每当下大雨的时候,混杂着石子和牲畜粪便的土路就一泻而下,从水塘一直徜徉至皂荚树下。地表被冲刷的很平滑,这时,方圆邻里的光脚丫们就会汇聚在水流最急的地方,从别处捧来泥沙挡在最狭窄的地方,围城一个浑水潭,像是一个小型的三峡大坝,只是在雨歇处,可被人为决堤。
光脚丫在玩着水时,水塘里的蛙声会冲出那个回声隆隆的小天地,弥漫在雨中,顺着水汽一直传到皂荚树下,停留片刻后,流去远方。经常的,这蛙声会彻夜不眠,你总会伴随着这“呱呱”声入睡,再醒来。有时候,它还会出现在你那可爱的小梦里。
二十年后,当山路披上了混凝土,当水塘填满了废弃物,当光脚丫们已经长大,只剩下那棵孤独的老皂荚,日守夜守,却怎么也等不来它的老伙伴,还有那久违的老蛙声。
我知道,那每一次的夜间呼唤,都是老皂荚在学那老蛙声。
——古历癸巳年十月十三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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