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的呼唤.

  (文/樱水寒)
  (一)
  季节,在枝头眺望。十月,带着丰收的讯息,火急火燎地赶来,一头扎进了秋的怀抱。
  阳光明晃晃地照着,刺得眼睛生疼。知了,躲在茂密的树林间,拼命地嘶叫。布谷鸟的歌声,穿过林间的叶,一声一声,落在庄稼人的心坎上。河水潺潺,唱着欢快的歌谣,向着未知的远方而去。草木,早已经疯长,散发着成熟的味道,在阳光下、在风中,疯狂地扭动着腰肢,长成了村庄一处又一处风景。
  原野,在呼唤,在呐喊。村庄,在沉静中沸腾起来。
  十月,村庄最是忙碌的日子。老老少少、男的、女的,都在田间地头,耕耘着、收获着。叫声、笑声、吆喝声、打谷声,声声交织在一起,奏响村庄最美的天籁。
  水田里,成片的稻谷,簇拥着,呐喊着。金黄的颜色,瞬间在农民的眼中燃烧起来,燃烧成一种力量,一种收获的力量。他们挥洒的是汗水,收获的是喜悦。他们,将背影深深地融入了这片山水间,于时光的长河中,一笔一划,强劲而有力地勾画了一幅属于耕者的图画。
  谷粒似一个个罗汉,喝醉了酒,涨着凸起的肚子,在田间,东倒西歪地紧紧地挤在一起。这是一片海,流动的大海。金黄的谷穗,簇拥着、流动着,在田野里滚动着,流入每一个庄稼人的血液里,流入那首古老的诗词中,远古,谁在吟唱“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听,田野已经奏响了收割的乐章。那是劳动者,从骨子里、灵魂中迸发出来地呐喊。看,那一道道身影,沾染着世间最纯粹的烟火,在天地间沸腾着、奔波着,镌刻成一幅永恒的图画。
  乡村的路,纤细。野草,一簇簇自在地生长着。不知名的花儿,兀自潇洒地开着,开成一处风景,歪着脑袋,自顾自地打量着这片乡村的原野。
  月亮,挪动着小碎步,慢腾腾地向着山头走去。太阳,揉揉眼睛,在山的那一边,蠢蠢欲动。公鸡,扬起头,扯开喉咙,喊了起来。它们扑打着翅膀,兴奋地对着山头的那一缕朦胧的曙光,叫嚷着。村子里的狗,发出梦呓般的“汪汪”声,似乎犹自回味中饭后主人丢下的那块骨头的美味儿。
  村庄,醒了。
  男人一咕噜爬起床,对着犹在梦里女人喊了一句,起了,趁天色好,赶紧抢收稻谷了。一个“收”字,就这样窜进了女人的梦里。女人一机灵,醒了。
  开灯,屋子里瞬间亮堂起来。山村里,一盏、两盏……不约而同地亮了,在空旷的天空下,像一个个小小的萤火虫,发着微弱的光。
  男人挑着水桶,披着最后一缕月色,出门了。水桶晃晃悠悠,惬意地享受着微风的清凉。屋檐下的老狗,听见声响,一下子蹿了起来,尾巴摇得像扇子,冲着男主人“汪汪”两声,而后,夹着尾巴,呼啦一下就消失在了小路上。
  女人来到灶屋,抓了几把干松末儿,往灶孔一塞,掏出打火机,引燃火,然后塞上几个木块,灶口一关,火就“呼啦”一下,燃了起来。黑色的烟,顺着烟囱,直往上窜。
  村庄,在此起彼落的炊烟的舞蹈中,掀开了新的一天。
  
  (二)
  男人挑着水,回来了。他的发上,沾满了颗颗小水粒,扁担,在肩头有节奏的发出“咯吱、咯吱”声响。男人将水倒进水缸里,水在缸里晃荡着,一波一波涌动着。
  水缸是泥巴糊的,有些年月了,缸的四周已经起了青苔,一撮撮,长在不起眼的角落,自在地生长着,无人问津。
  灶台上有两口大锅,靠近里面的一口大锅里,早已经煮好了猪食。外面的一口大锅,女人正在翻铲着土豆,青烟滋溜溜地往上窜,油烟四处窜着,一瓢水下去,锅里“刺啦”一声响,水面上油珠儿欢快地到处跑着、跳着。过了一小会儿,水开了,女人往锅里丢了些面条,用筷子搅了几下。水又开了两翻,女人利索地抓起菜板上的葱末儿,往锅里一丢,早饭就好了。
  男人端起碗,一边吃,一边往院子里走。此时,外面已经蒙蒙亮了。远处的稻田,在他的眼中若隐若现,他看看天边,又看看地头,呼啦吃了几口面条,心里盘算着,趁着这天气,得赶紧将稻谷收回来,晒干,装进仓里。
  煤炉上的烧水壶里的水已经开了,男人抓了一把茶叶,丢了进去,盖上壶盖。茶叶在沸水里,优雅地翻转着身子,舒展着叶子,茶味儿,一点点渗透在开水中,一缕茶叶的清香,顺着茶壶嘴,往外窜,很快消失在空气中。
  男人取下墙上的镰刀,用拇指在刀刃上轻轻地擦拭了几下。“不错”男人自语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昨夜收割归来,吃了饭,洗完澡,男人就披着一身月光,蹲在院子里磨镰刀。磨刀霍霍,他反复地试着刀刃,直到刀刃上卷了的口子重新平了、亮了、锋利了,他才拖着一身的疲倦,爬进了被窝。在梦里,成片的稻谷对着他笑开了嘴,他满足地砸吧着嘴,笑了……
  男人从屋檐下的绳子上取下一根帕子,往肩头一搭,提起水壶,拿上镰刀,甩开步子,向着田间走去。帕子是用来擦汗的,帕子已经很旧了,表面起了很多毛茸茸的小球,从秋收开始不知道沾了多少汗水。昨晚,男人在院子里磨刀的时候,女人就开始洗帕子了,打上皂角,泡沫儿洗去了汗水的味儿,这不,帕子上残留着皂角的清香。
  女人提着猪食往猪圈里走,猪听见脚步声,在圈里叫闹开了,哼哼唧唧,弄得门板直响,惹得女人一阵骂,要死的,把门板弄坏了,明儿就把你炖了吃。
  喂完了猪,女人将吃过的碗往锅里一收,取下墙上的镰刀,出门。将门锁了,从绳子上取下帕子,往肩头一搭,大步向着田间走去。此时,太阳已经露出了半边脸,睁着眼睛,躲在山后,偷偷地打量着村庄。风中,飘来稻穗的清香,夹杂着颗颗小水粒,带着成熟的味道,在空气中四处游走着。
  
  (三)
  田地里,风一吹,成片的稻谷,挥舞着手臂,窃窃私语着。
  男人找了一个阴凉的地儿,将水壶放好。邻地的村民早已经割了几茬稻谷了,见了,喊了一句,“好早啊!”
  “是啊!趁天气好,抢收。”男人应着,弯下腰,瞬间淹没在田地间,只看见,稻谷一茬茬地矮了,只听见,镰刀锋利地划破稻杆的声音。
  不大一会儿,女人也来了,不声不响地也开始了收割起了。天已经亮了,太阳跃上了山头,笑盈盈地看着。
  村里有打零工的,遇上秋收季节,年壮的青年男子就来打短工。带上收割稻谷的行头,工资按天计算,钱不多,但钱活,不拖欠,算起来划算,只是活儿苦些。这时节,日头毒,稻谷的叶子挨在身上,加上汗水,真不是滋味儿。但是,生活柴米油盐,他们也将这样的日子过得累却也甜着。
  女人请的工人来了,他们有的扛着木质的板桶,有的扛着油布,有的扛着打谷的。打谷的是用竹子做的,方形,一根一根的竹子篾片绑在一起,一颗颗谷粒就是从这上面蹦进仓里的。
  工人找了个地势相对平稳的地儿,支起打谷的物件。男人用帕子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从口袋里掏出廉价的香烟,递给来的工人,喊着,来,兄弟,不急,先抽根烟,歇歇。
  工人们接过烟,点燃,就像点亮了生活一般,烟圈在风中打着转儿,似乎带走了所有的劳累。他们站在田间,目光穿梭着,计算着,大概需要多久的时间,可以将这些谷子收完。
  整个村庄沸腾了。打谷的声音此起彼落,像一首歌谣,在村庄里回荡着。这是原野最朴实的声音,这是劳动者最有力地声音,像脉搏跳动着,像灵魂呐喊着。
  谷粒被装进了箩筐,它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好奇地打量着、呼吸着、私语着。没有风,阳光,火辣辣地照耀着大地。无数的汗水砸进了泥土里,砸在一条条乡间小路上。来来往往,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没有一个停歇的。挑谷子的、送饭、送水的,嚷嚷着,吵着、闹着。
  鸟儿最喜欢这个季节的。它们在稻田的上空盘旋着、看着、乐着,寻找着最饱满,最甘甜的谷粒。找准目标,俯身,煽动翅膀,“呼啦”一下,一颗饱满的谷粒已经进了鸟儿的肚子。青蛙时不时的呱哇两声,它撑着饱饱的白色肚皮,寻了一处阴凉的地儿,眼睛四处张望着,仔细聆听着稻田里的动静。
  女人家的那条老狗,在田坎上,吐着舌头,时而坐在那里张望,时而来回地挪动着步子,似乎在问,主人,啥时候可以回去啊!
  
  (四)
  太阳快下班了,它趁着人们不注意的瞬间,向着山边快走几步。
  男人直起已经酸痛的背,抬起头,看见太阳已经将半边脸隐藏在了山的另一边,只露出狡黠的笑容。打谷的声音,静静地落了下来。庄稼人开始将谷子往箩筐里装,装得满满的,压弯了扁担,压弯了男人的腰,铺就了一辈人又一辈人庄稼人的烟火岁月。
  月亮,拖着一袭轻纱缓缓而来。
  借着月光,庄稼人依旧忙碌着。他们有的,挑着谷子,一步一步,迈着节奏的步伐,在小路上踩下了一串串属于他们的独特的符号。他们有的在摞稻草,在地里竖起一根“柱子”,所谓柱子,就是砍下一根手臂大小的小树,剔去枝桠,然后挖个坑,将树立起来。稻草是已经扎好的,庄稼人围着柱子,呈圆形,把将草一摞又一摞围着柱子叠在一起,叠成一个塔的模样。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这时候,青蛙少不了要来凑凑热闹,它们聒噪着、叫着、嚷着,在田间地头,欢快地跳跃着。夜,已经成为了它们的舞台。
  庄稼人披着一身月色,进屋了。门,吱呀一声,关上。他们舒舒服服地泡个澡,将一身疲惫卸下,草草地吃了饭,然后,枕着秋收的梦,睡了。
  屋外,月色正浓。原野上,清风轻轻地拂过,带着庄稼人的梦,越过稻田,越过山岗,越过那条潺潺的小河,在时光的脚步中,不断地变换着模样。
  青蛙依旧叫着,但村庄已经静了。月光温柔地抚摸村庄,村庄睡了,安静地睡了,枕着甜甜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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